手机屏幕上的屏保照片就是吕嚣，截取了他持剑从竹林深处飞身而出的侧颜，雪白交字领长袍在画面里仙极了。
吕嚣仍然皱着眉。“这个算不得什么。”
他把手机还给教官。教官却不接，又挡回来。“再仔细看看！”
在教官再次递给吕嚣的时候，手机屏幕自动滑开，从里头传出一声极其暧昧的“唔……”，随后是不可描述的水声。配合着张扬那声霸气侧漏的，“谁也不许和老子抢他！”
“师尊……师尊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手机里再次传出吕嚣痛苦的低喃声，配乐突然间一片空白，静的能听见吕嚣每个字断开时的轻微气音。
吕嚣怔了怔。“这是什么？”
这女孩子手机里录的，部分是剧情，部分是戏外片场发生的争执。究竟谁泄露的音视频，又为什么故意剪辑成吕嚣、风凌与张扬三角恋的桥段？
教官似笑非笑，手机里流淌出大段少儿不宜的气音，以及吕嚣版的哭泣求饶声。
“嘶……”吕嚣倒抽了口凉气，赶紧关机。“这是什么鬼！”
教官耸耸肩，丹凤眼底满是促狭笑意。“就是你想的那样啊，剧组有内鬼录了你的声音，剪辑后做了这个。”
手机里不堪入耳的声音放大，在吕嚣耳蜗内反复回旋。一瞬间，他想的居然是前世十八岁那年，他也被人群围堵，人人都说他色字熏心，嘲笑他爬床失败。
崔明轩那张俊美的脸在眼前浮现。
“崔、明、轩！”吕嚣闭了闭眼，用力地握紧双拳，然后睁开眼转向巡逻者B。“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疑似穿书者，就在《凌仙》剧组，他叫崔明轩。”
巡逻者B肩头扛着摄像机，呆呆地张大嘴啊了一声，挠头茫然道：“所以？”
“你疑心是他害你的，对吧？”教官似笑非笑，显然已经同步跟上了吕嚣思路。“嗯，也对，这些穿书者来了以后都会抢走这个圈子里最火的那个人的气运。风凌要隐退了，他大概率会瞄准你下手。”
柑橘香气弥漫的空气里，似乎又再次混入薄荷的烟草味。草地上有酒瓶子摔碎，矼隆隆，半截瓶子滚入草地沿子，渐渐地看不见了。
崔明轩站在昏黄的灯下对吕嚣笑了一声，丹凤眼里满是轻薄。你喜欢我？他说。
吕嚣彻底对感情这档子事失去兴趣，始自于前世十八岁校园那夜。那夜吕嚣十八岁生日，曾借着酒醉向学长崔明轩表白。崔明轩无可无不可，领他回宿舍，结果在要doi的时候，因为呕吐不止，吕嚣狼狈地被崔明轩扫地出门。
现在想，一切大概都是局。
那夜“好兄弟”杨磊在他喝的啤酒里下了药，崔明轩先是接受他表白然后又把他光光地赶出门。在校园通报批评的时候，顶着恶名受尽嘲讽的只有吕嚣一个人罢了。
从被喜欢的人接受，到被所有人嘲笑，他也经历了一个夜晚。
从此他再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的爱情死了。他自卑到不敢去爱上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会有人爱他。
吕嚣垂着眼，捏紧双拳。他知道他正在面对巡逻者们审视的目光，他甚至能够设想巡逻者B和他的教官是怎么想他吕嚣的。
……嫉妒！他嫉妒校园里光华夺目的学长崔明轩，所以才设计报复，想通过巡逻者的手来抹杀掉崔明轩的存在。
“是的，我怀疑崔明轩是穿书者。”吕嚣嗓子眼发干，但他还是很努力地把藏了两辈子的话都说完。“崔明轩性格极其恶劣，假如他不是穿越者，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喜欢他。”
巡逻者B挠着头看向教官，教官耸耸肩。
“那个崔明轩，他在哪里？”教官似笑非笑地问吕嚣。
吕嚣依然半低着头，声音放得很轻。“我不知道，也许就在酒店里，也许早就趁乱跑了。你们的机器应该能发现他。”
“行吧，”巡逻者B不抱什么希望地叹了口气。“外头乱成这样，剧组的人一个都看不见。大概都跑了！”
“张扬不在，还可以去找风凌。”吕嚣继续低着头，带着几分装出来的犹豫，轻声地建议道：“风凌也是穿书者，他应该也早就发现了崔明轩不对劲。”
“对不对呢，我就不知道了。”巡逻者B又开始挠头，把肩头扛着的摄影机放下。“但是我这台机器刚才认为你是消除者……”
“给我看看！”教官劈手夺过摄影机，眯着眼睛对准瞄准十字星镜头，半晌失笑道：“这不是消除者的信号波。”
“啊，不是吗？”巡逻者B茫然地张大嘴，也凑到镜头前看。“这个信号波看起来很像啊！”
“你也知道说很像。”教官似笑非笑，一转脸，脸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巡逻者B的唇。
巡逻者B瞬间红了脸，受惊的小白兔那样猛然往后跃了一大步。
“你说很像，是因为你没见过这种。”教官重又把右手插裤兜，懒洋洋地道：“这种，很久以前被我们设定为审判者X的信号波，见过的只有我和15-3两个。”
吕嚣倏地抬起头，一脸震惊。
教官迎向吕嚣的眼神，勾唇，似笑非笑地点了个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当初审判者计划之所以失败，外在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有反对的声音加入，我们被推翻。但真正参与了审判者计划的各区教官们都知道，真正的原因，在于我们没法塑造一个完美的审判者。”
教官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扬起一张绝美的脸，语气微现惘然。“后来我们才知道，数据区本身不能成为审判者，原生世界的纸片人也不能。只有从原生世界里改造过的纸片人，在链接主系统的服务器并且上载了记忆卡后，才能有几率成为审判者。”
吕嚣忽然想起张扬曾经说过不能吻他的唇。前世张扬从没吻过他，今生的每次接吻，都伴随着大量不安的情绪躁动。
所以张扬是在刻意改造他吗？
张扬所需要的，究竟是一个男朋友，还是一个所谓审判者？
吕嚣抱紧双臂，从心底渗透出寒意。耳边风声乍起，冰凉的空气爬过脚下每寸地面，咔咔咔，空中凝结出一根根透明的冰凌花。
冰棱花折射出七彩光，和童年记忆中一模一样。
吕嚣颤抖着手掰断一根冰棱，凑到淡粉色樱花唇边，垂下眼笑了声。“你们说，我是审判者？”
“嗯，大概是。”教官耸了耸肩，笑容里透着股漫不经心。“你看这漫山遍野的冰棱花，大概就是你的能量具现物了。”
“审判者能做什么？”
吕嚣抬手，转过脸头一次认真地看向教官。少年苍白纤细的脖子总有种脆弱感，似乎一拧就能断。
教官下意识摩挲指尖，强忍着想摧毁这样一个完美的纸片人的念头。不过，他也算理解了15-3为什么看上了吕嚣，这个纸片人单薄又完美。
真完美啊！
“按照我们当时试图推行的计划，”教官摩挲着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你现在大概能下达命令，你如果下达消除，这个世界的消除者就必须服从。”
“必须吗？”吕嚣皱眉。
这个代号冀北的世界只有一个消除者，就是躺在宅院“盒子”里补充能量的张扬。他不敢想象有一天，就连张扬也必须得服从他。
可这算什么呢？
前世吕嚣被张扬金屋藏娇，屁事儿都做不了，他以为自己想摆脱张扬的。就连在幻海黄金海岸见到父亲吕梁时，他也真的以为自己会恨张扬。
但是没有。
他不恨张扬，也压根不想摆脱张扬。潜意识里他甚至渴望张扬能驯养他，就像主人对待玩偶。
“我不想让张扬服从我。”吕嚣皱眉强调道：“虽然我很讨厌崔明轩，甚至讨厌到不介意他被赶回原本来的地方，但我不希望张扬再做消除者了。”
教官与巡逻者B对视一眼，懒洋洋笑道：“消除者的身份一旦定了，除了博士以外……谁都不能抹除。”
“博士到底是谁？”
教官微转过脸，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修长手指摩挲下巴。“唔……你可以这样理解，博士就是快穿事务所的设计者。对于快穿事务所系统，以及快穿事务所链接的那些原生世界来讲，博士对一切规则都拥有最终解释权。”
吕嚣沉默了一秒。“所以博士就是幕后大boss，是吗？”
第52章
教官沉默了一秒，然后勾唇漫不经心地笑，修长手指摩挲下颌。“也是，也不是。”
“教官？”巡逻者B憋了许久，现在终于鼓着一张娃娃脸问道：“假如吕嚣真的成了审判者，现在怎么办？审判者这个身份……在主系统那里，是不合法的吧？”
“都不合法。就连你的教官我，都被主系统列为回收对象了呢！”教官更加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眼下15-3休眠，你我只能检查那个叫崔明轩的到底是不是穿书者，检查完了，啥也做不了不是？”
“那……”巡逻者B上下打量吕嚣，丝毫不掩饰他脸上的怀疑。“就靠吕嚣？他行吗？”
“行的吧，谁知道呢！”教官耸了耸肩，朝酒店内扬了扬下巴。“先过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