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的人出声了：“你是古川？”
古川寻声“看”过去，但很显然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是需要我的帮忙吗？”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不像是同情，反而有一种庆幸的感觉。与此同时，一阵仿佛照相机的“咔咔咔”声音络绎不绝。
古川没有半点迟疑，“我需要帮助。”
……
在热心人士的帮助下，古川顺利的到达了医院。他们一走进医院，便有一群人一窝蜂的簇拥过来了。明明现在正是深夜，正是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可医院里却热闹的如同白天。古川不适的背着许央继续前进，听着身边不时有声音在问：“古川，你突然来医院时因为眼睛不舒服吗？”
“你的眼睛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你别担心！我爸爸认识这里的眼科主任，就在刚才已经打电话叫他过来了！你放宽心，我们一定会让你看上医生！”
“古川你不要紧张！虽然晚上没有眼科医生坐诊，但是大家都十分关注你的病情，马上就会安排医生过来了！”
“……”
古川停下了脚步，他绷着脸开口说道：“请你们不要挡住我，我需要送人到诊室就诊。”
“不是你要看病吗？”有人高声反驳道，“你不要藏着掖着，大家都是关心你的，都知道你眼睛出现了问题，所以你不要拒绝大家的帮助。”
“够了！”这时候站在外围挤不进来的小护士吼了一声，“你们都让开！没看到他身上背着的人已经昏迷了吗？医院不是你们这些人拍视频博关注的地方！妨碍耽误了病情，你们这种行为和谋杀有什么区别！？都让开！”
终于在小护士的帮助下，许央被成功的送进了抢救室。
古川坐在抢救室外的休息椅上，他茫然的坐在那里，与这黑暗的世界相伴。这会儿那些被吼了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一直没有离开，就呆在周围观望着情况。见着古川身边空出来了，这些听到消息跑过来的人就又想要趁机刷一波流量。
就在这些人前脚刚迈出一步，抢救室的门就开了。医生匆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凝重。他走到了古川面前，说道：“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目前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还需要住院留观一段时间。”
古川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病情比较重，后续的费用可能……”
古川说道：“没关系。”
医生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最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周围一些人看到医生走了，他们围上来说道：“古川，医生刚才和你说什么？是不是说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古川抿了抿嘴，他说道：“不是。”
“你别否认了！”有人突然高声说道，“我刚才观察你好久了，你的眼睛根本就不能聚焦，一点都没有神！你是不是瞎了？”
“瞎了！？不是说他只是色盲吗？”
“这才瞎？我怎么听说他早就瞎了？”
“……”
众人吵闹的声音再次将医护人员引来了，他们听着那些人闹哄哄的话，然后古川就被带到了眼科医生的诊室。医生对他的眼睛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下了——确实是看不见了。古川对于这个诊断并不意外，他平静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只是古川很平静，外面的人却不平静。
有人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进了诊室，他慷慨激昂的发表了自己的话：“古川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你开通了爱心众筹——马上就会有人给你捐钱治病了！你放心，你这么可怜，我们都会帮助你，一定会让你感觉到社会的温暖！”
“是啊！我马上就给你捐了一百块钱了！”
“我也把我的早餐钱投进去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给你捐了五十块钱！”
“我捐了十块！”
“我捐了五百！”
与此同时，已经转入病房的许央已经勉强清醒过来了。他虚弱的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根本没办法直起身体。旁边收拾东西的护工看到了，她主动上前为许央调整了一下姿势。“我这是……”许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问道：“我在医院？”
“是的。”
“我的病……”许央对于自己身体情况心知肚明，他脸上的神色黯然了几分，接着开口说道：“是不是需要花很多的钱？”
护工在医院呆的久，对于什么样的病大概要花多少的钱心中多少有数，于是她点了点头。她注意到了许央的神色有些黯然，就问道：“是不是经济有些困难？”
许央点了点头。
“没关系，现在都有爱心众筹，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的治疗费。”护工安慰他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这个服务。”
“没有用的。”
“什么？”
“没有用。”许央苦笑了一下，他说道：“这是遗传病，我爸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病没救，不会把钱花在我们这些将死之人的身上——因为不值得。”
第95章 第五个世界
尽管医生已经下诊断说古川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 但是第二天却发现他的双眼又重新恢复了光明。对于这样的现象，医生也陷入了迷茫当中，没办法给出确切的诊断, 只能概括的表示古川的双眼情况逐渐在恶化, 最后肯定会失明。
对此古川的表现很平静。
无论是之前的双眼失去的对色彩的感觉，还是之后的突然陷入黑暗, 又或者是忽然又恢复了光明……古川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都表现得相当的平静，就好像那些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为此而大惊失色。
因为双眼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古川就没有接受医生的安排继续住在医院里。不过他也没有离开医院，他去了许央的病房, 看到了已经恢复清醒的许央。“你感觉怎么样？”古川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许央，他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从他脸部线条的流感也能察觉到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还可以。”许央笑了一下, 他说道：“之前肯定吓了你一跳了, 对不起。你放心吧, 其实我身体就是这样子的, 都老毛病了, 不需要大惊小怪的了。”因为许央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并不知道古川眼睛发生了变化。
古川在来病房之前和医生了解了许央的病情，知道他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现在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了, 身体内部其实一直都在崩溃，随意都可能再次陷入昏迷。古川抿了抿嘴, 他说道：“你先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不需要吧。”许央说道，“真的没太大的问题。”
“观察一段时间。”
许央张了张嘴，他想要拒绝，因为在医院住一天就算什么检查都不做, 光床位费也要一大笔钱。只是看到了古川那神情，他没能将自己的话说出口，他应道：“那……那就观察几天。”
古川终于笑了一下。
古川没有在医院呆很久，又聊了一会儿后他就离开了。他回到家，就到卧室取了银行卡和存折，计算着自己现在还有多少钱。古川只是一个在校的学生，虽然有在网上做一些兼职，但是全部算下来也没有多少钱，根本不够支付许央的治疗费。
就在古川沉默的看着桌面上零散的银行卡，不过他也没有静默很久，很快他就将东西都收好，然后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浏览各大招聘网站。对古川来说，他的专业是画画，其实可以继续网上接稿作画的工作，实际上他也没有放弃这份工作。他只是觉得单纯的依靠网上画画还不够，他需要找其他的工作来增加收入。在投放简历的那一刻，古川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但这微小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他自己的注意。
古川的简历刚投出去，就收到了回复。也许公司人力的效率都这么高，古川挑选了那些相对来说条件比较合适的，第二天一早在探望了许央之后，他就去那个公司面试了。面试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古川提前准备的面试技巧都没有派上用途。公司的hr在看到古川的时候，直接就说他可以来上班了。古川入职的过程意外的顺利，并没有网络上人人叫苦的困难。他被分配在了前台，做一些简单的打杂的工作。
古川觉得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些简单过头了，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办公室询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有！”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疯狂敲击着键盘，恨不得自己能□□出八只手的同事们纷纷摇头，“你去忙你的吧。”
古川瞥见了一个同事在文印室，于是他主动走过去说道：“需要我帮你复印这些文件吗？”
对方疯狂摇头，说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就可以！”
“……”
古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他其实并不想要在工作期间发呆，但是他手上并没有工作，而他也没有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去约稿的习惯。他本来想自己找一些事情做，只是他刚拿起扫把打算打扫卫生，那边坐在靠近入门位置的同事就马上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蹭蹭蹭的冲出来大喊一声：“放着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