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跑龙套的。”
“那难怪了。”
“……”
安静了一会儿，那男的突然压了压声音，他说道：“你演技真的很好，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导演，你在我们剧里随便演一个角色，没准就爆了。”
古川眨了眨眼，他问道：“你们的剧是？”
“就在你们隔壁的。”他取下来口罩，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他微笑着说道：“《青青又别》剧组，我是剧里的男主角江林齐。”
古川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江林齐，发现对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一点儿都不相识被全网黑的样子。此时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双眼亮晶晶的。“我们导演虽然很大牌，但是我跟他关系还不错，让他挤一个小角色出来也不是难事。”江林齐继续给古川画饼，“我刚看了你演戏，是真的觉得你不红天理难容啊。”
古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的演技很好？”
“是啊。”
“那我答应你。”古川也没多说什么，他直接就答应了。
江林齐瞬间露出了个更大的笑容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着古川的轮椅走，可是他双手刚碰到古川轮椅的扶手的时候，他就清醒过来了。他看了看古川，然后看了看轮椅，接着他疑惑的说道：“对了，你现在不是下戏了吗？为什么还要坐着轮椅？”
古川也没有避讳，他回答道：“因为我是残疾人。”
江林齐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才重新开口：“所以刚才那么逼真的戏不是你演出来的？而是你的真实写照？你和剧里的李青一个样，都是坐轮椅的人？”
古川皱了皱眉，他说道：“虽然我和他的某些地方有相似之处（坐轮椅），但是我认为我和他的性格不相同，所以刚才的表演确实是我演技的一部分。”
“可是你能说服的了谁？”江林齐也跟着皱了眉，“演员最怕的就是有固定的标签或者标志，哪怕是身上一道疤痕，都足以将整个人的发挥空间锁死。你和你的轮椅，让人一看已经自动把你脑补成了一个角色了，你的演技根本没有用。”
“脑补成什么角色了？”
“一个可怜人。”
“……”
“哪怕你的演技再好，在他们知道你是残疾人的那一刻就一点儿都不重要了。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废了腿的可怜人，你的一举一动牵扯了普通观众的怜悯，无论你表演得怎么样他们都只会高高在上的叹息’好可怜’，而那些有缺陷的人就会自动带入到你身上，觉得你的一言一行简直在扯着他们的心，将他们隐藏的隐晦一点点暴露出来。你成功的出现在了镜头前，但是你永远不可能是演员，你是残疾人——你的演技无法给观众带来思考，只能给他们无尽的社会舆论，”江林齐重新戴上了口罩，他低头匆匆离去，“之前的邀请当我没说过，你很好，但是你不适合。”
第55章 第四个世界
江林齐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剧组, 他刚一回去就碰见了整焦头烂额准备出去找他的经纪人。经纪人一看到他，她的眉头瞬间松下了半分，她连忙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之后才有精力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手机也没带！助理也没带！”
“在隔壁剧组转了转。”
“人家剧组能让你进去？”
“我刚好有认识的人在里面, 给我走了个后门，就让我去溜达了一圈。”江林齐乖乖的回答道, “我也没有暴露身份，就是好奇心突然来了想看看别的剧组的情况。”
“你知不知道你这举动很危险的啊？”经纪人皱起了眉头，她满脸不赞同的说道：“现在到处都是你的粉丝, 没准还有混了进来的黑粉和狗仔，你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被她们给逮住了。你说说你现在这样子, 之前的电影才刚下映，那部剧所带来的影响还没有降下去。”
江林齐知道经纪人也是为他好，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和她争辩什么, 于是就回答道：“我知道了, 以后会注意的了。”
“每次你都这样！”
只是经纪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跟他长篇大论的上教育课, 那边工作人员就把江林齐给叫过去了。这是导演在正式开拍前准备组织演员围坐一起讨论讨论戏, 江林齐市第一个被叫过去的, 因此他过去的时候就只有导演在那里。
导演是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一胖子, 他看到了江林齐之后乐呵呵的说道：“听说你到隔壁刺探军情去了？”
“刺探军情那算不上。”江林齐和这个导演算事忘年交了，他小时候第一次演戏就是在这位林导的手下, 当时那部戏拍了一年多，也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了。江林齐回想了一下, 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去看了一场很精彩的表演。”
“哦？你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苗子吗？”林导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你把人带过来给我瞧瞧？没准我一开心就答应在戏里加一个人呢？”
“我差点儿就带回来了。”
“那人呢？”
“都说差点了。”
“差哪儿了？”
“……”江林齐憋了一口气，他盯着林导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林叔, 假设一个人的演技特别特别的好……”
“多好呢？”
“出神入化那样。”
“哦，神是什么样的呢？我老了想象力不太行。”林导的性格特别的好，就是习惯了和江林齐聊天的时候各种搭岔儿逗趣。
“……你别打岔。”
“你说。”
江林齐都没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他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一个残疾人他演技很好的话，你会用他吗？”
“不会。”
江林齐抿了抿嘴，虽然这个回答如他心中所想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意外出现，但是他总觉得心里有点儿失落。尤其是他现在反反复复的想起当时看到古川表演时候那惊艳的画面，不由得说道：“你也觉得残疾人没资格当演员吧？”
“你这话就不对了，只有说演员没资格当残疾人（演不好残疾人），没有说残疾人没资格当演员的。”林导摇摇头，“其实与其他职业相比，演员是最没有门槛可言的——在我们生活中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演员，比如你有时候和朋友出去玩就饰演一个热情大方的友人，和女友出去玩就扮演了一个绅士，而回到家就自动演出了一个孝子。甚至一只猫一条狗都有可能是演员，装睡、装无害、假动作……虽然这一点并不能完全称之为演戏，但是也有共通之处。”
江林齐愣住了，“那……”
就在这时候其他演员进来了，他们的到来打算了江林齐和林导的对话。而林导也转换了心情，开始认认真真的讲剧本了，于是江林齐也不好继续揪着那件事情说了。他拿起了剧本看着，只是不时会想起古川的事情。
被人念想着的古川却心情很平静，即便被任务对象这样说了，他却也没有对任务对象的印象跌落谷底。相反，古川觉得江林齐这样的人其实还是挺好的，就是说话可能直白了一点，换其他人的话估计一听就不高兴了。不过古川就不会了，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会有什么样的障碍。
接下来的日子里古川继续演着王导的戏，又几周过去了，这戏份也结束了。毕竟李青这角色的戏份就这么多，再发挥就只能往洗白或者更加黑化的方向发展了，这就会破坏剧情本身的连贯性，甚至会有圆不回来的可能。
王导倒是主动提出想要给古川加戏，不过古川自己拒绝了。因为古川觉得眼下这戏份是最好的了，无论怎么剪辑，摆在剧里面都不会太差，再多一点那就既浪费时间又没有用。最后在王导的千般挽留下，古川还是毅然离开的剧组。
于是古川又开始找戏活了。
在这期间古川一直自我发掘，他在试探自己双腿的极限。站立是完全没办法的了，除此之外蹲、跳跑、走也是没有可能做到的。凹照型的话倒是没问题，他的双腿没有力气，但是别人帮着摆出了姿势的话，好像能维持一下。如果他想要饰演拄着拐杖的人的话，他就需要双拐，并且学会双手撑着拐杖不用脚的伫立在半空中。也就是双脚看似站在地上，但实际上是他双手用拐杖撑着地板将整个人腾在空中。
这样倒是将身体从轮椅上解放出来了。
古川在房间里练着练着，突然外面就下起了暴雨。他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以及都有些看不清路的地面，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饭。他到冰箱前翻看了一下，发现储备粮也没了。古川思考了一下，也不想在这样大雨天麻烦人家外卖小哥了，所以就没打算吃饭，就这样继续练习了。
在古川无意间经过窗前的时候，他发现窗户下有一片黑色。他过去看了一眼，才注意到那是有人撑着伞站在了他家的走廊前，似乎是在躲雨。从伞下露出的地方看，那人身上基本湿透了。古川拉开了窗户，他身手碰了碰雨伞，然后问道：“要不要进来避一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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