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点了点头。
“我倒是无所谓, 刚好今天老师因为那个谁的事情,把下午的课都改成了自习课, 我就顺便把作业做完了。”何亦阳看了古川一眼,问道:“你的作业做完了?”
“做完了。”
何亦阳似乎有点不高兴了,他撇撇嘴说道:“那行吧, 你想要聊什么?”
古川原本是有不少话想要问的,只是当他看到少年那不耐烦的模样, 回想起最近今天发生的一切,接着想起了徐山那天在楼顶上的模样,回忆起严绍一个人面对全班人的污蔑的时候……他突然就没什么想要说的了。古川沉默的盯着何亦阳, 最后只问出了一句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有。”何亦阳不解的看着古川, 他摆摆手说道:“如果你只想说这些的话, 那么我就不奉陪了。说起来挺好笑的, 你每次难得的来找我聊天, 但是聊的都是别人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呢?你又怀疑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做的吗?”
古川反问:“难道不是吗?”
“你哪一只眼睛看到了,或者哪只耳朵听见了?你想说严绍手上有监控录像吗?不好意思, 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视频里只能看到我埋头认真学习的样子。”何亦阳拍了拍手, 恍然大悟的说道:“还是说你想说我自己在教室里承认了?那不过是因为我善良,不想这么多人都被严绍耽误了,所以才挺身而出的。反正最后有人来调查取证的话,总查不到我头上, 因为我——真的很无辜。”
古川:“……”
“你刚才问我什么感觉是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何亦阳很平静的说道,“我只是随意的说了一句话,是他们自己无聊的要去揣摩各种深层的含义,是他们给那句平淡无奇的话增添了多余的修饰,也是他们在自我狂欢——和我什么关系?”
“是你起的头。”
“是吗?”何亦阳突然笑了一下,他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是想要来给我上思想政治课,跟我讲讲人间真善美吗?”
古川盯着他看,没回答。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坐在这里给我念念经,也不算是亏待我的耳朵。”何亦阳悠悠的说道:“但是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呢,总是针对我。”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可以吗?”
“……”
古川突然就失去了交谈的欲.望了,他正想要转身离开,这时候他注意到何亦阳张了张嘴。于是他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到何亦阳又开口了:“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了吗?”
古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说什么?”
“你想说的话。”
古川想了想,然后说道:“祝你长命百岁。”
何亦阳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子的话,他愣了一下,藏在眼底最深处微小的期待一下子就灭了,他笑了起来,说道:“你真没有意思。”
两人的交流再一次草草的就结束了,之后古川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半天,等晚上何爸何妈回来了的时候,他就找到了他们,然后说了一件有些突然的事情:“我找到我的亲人了。”
何妈愣了愣,她下意识的反驳道:“你家里人都不在了啊。”
“我爸爸有一远房亲戚很久以前移民了,最近他知道了我家的事情之后,就找到了我,想要抚养我。”古川说道:“我爸爸和他关系很好,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在世上,总不会孤零零的。古川爸妈出事以后,其实有人联系过他,但是当时他考虑到某些问题,因此并没有接受对方的帮助。
“如果你想要和他一起生活的话,我们不会阻拦你。”这事情有些突然,何妈的眼中不自觉的流出了几点泪花,但是考虑到自己这样用感情束缚一个孩子很不好,于是她偷偷的将眼泪擦干净了,然后她若无其事的看着古川,说道:“但是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也是很欢迎你的。我之前已经在你爸妈的坟前发过誓,一定会将你养育成人。”
“谢谢你们,但是我……想和亲人在一起。”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何妈理解古川失去了家人之后急需亲人的温暖,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这家永远向你敞开着,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们随时随地都欢迎你。”
“谢谢。”
“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突然就出现一个‘亲人’,这点我其实是有疑问,而且也不能放心的把你交给他们。”何妈缓过神来,她条理清晰的说道:“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吗?或者可以约个时间,我想跟对方见个面。”
古川点了点头,答应了:“好。”
之后几天古川那边的亲人就过来和何爸何妈见了面,他们坐下来谈了半天,最后何妈他们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因为这一番见面讨论,他们发现自己给不了古川更加优渥的生活。
古川收拾着行李的时候,他忽而感觉光线一暗,似乎有个人站在了他旁边。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何亦阳那清俊的脸。此时此刻何亦阳逆着光,脸上的五官仿佛笼罩在一层黑乎乎的纱布里面,看不清神色。
“你要走了?”
古川将本子放进书包里,点头应了一声:“嗯。”
“那真的是你的亲人吗?”
“是的。”古川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收拾行李。他来这个家并不久,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并没有太多东西。等他整理完了之后,他的全部身家也就一个行李箱和一纸箱的书籍。
古川拖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何亦阳就站在那边看着,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最后是何妈看见了这个情况,她大声的说道:“阳阳,你快帮你哥搭把手啊!”
“不帮!”何亦阳直接拒绝了,“他要走他自己搬,我才不帮他呢。”
古川也没有要人帮忙的想法,他本身东西就少,自己一个人搬几趟就能搞定了。等东西都搬出来放在车上之后,许久未出声的系统这时候突然发出了声音:“宿主,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搬家。”
“为什么?”
古川站在门口,他看了眼佯装不在意的站在门边上的何亦阳。此时的何亦阳穿着浅色的休闲服,整个人在金色的阳光下看起来又暖又俊秀。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陷害别人、操纵人心的可怕人物。可是古川怎么都忘不了那天徐山在楼顶的眼神,也忽略不了严绍孤零零站在教室里,被全班人的而恶意包围的情景。
古川笑了一下,他说道:“我放弃了。”
“什么?”
“这个任务对象,”古川回答道,“我放弃了。”
“你这样有可能会被抹杀。”
古川瞥了眼有些不高兴的站在那儿的何亦阳,刚好这时候何亦阳也抬起眼看向他这个方向,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了一阵。在这时候古川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感觉,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在他脑海里拼命的叫嚣着要活下去。可那个声音越是大越是强烈,古川反而越觉得茫然,他毫无疑问是想要活着,但此刻他却不懂自己着强烈的求生欲是为何,毕竟在他看来人总有生老病死,应遵循生命的规律,为什么要执着于活着呢?于是他回答道:“随意。”
或许很多小说故事里都喜欢描写一个恶人被改变,然后洗心革面成了大好人。古川平日里也喜欢看这样欢天喜地的故事,但那是别人所描写的世界,是别人所希望的世界。对古川而言,当他处于这样的世界,面对着那样一个对象的话,他根本不想处心积虑的去改变对方。
他觉得浪费时间。
一个何亦阳不值得他停留下来。
如果他有这么多的时间的话,与其花时间和何亦阳讲道理,改变他的观念,他宁愿去帮助被何亦阳“无意”伤害了的人。他不想让他渐渐的感受到爱和温暖,然后幸福的站在曾经被伤害的人坟前落下后悔的泪水。
有的人不配后悔。
行李都放上车之后,古川也跟着上了车。他坐在车后座看着外面一闪过过的城市,心中没有什么波澜。或许是不再做任务完全没有了负担,古川还有心思的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会直接两眼一黑就死掉,然后就再也不存在了。就在这时候车子一个急刹车,古川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一下,幸而有安全带束缚着他的身体。他抬头,就看到司机已经骂骂咧咧的解开安全带下去了。
古川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好,但一直没见司机回来,于是他抬头看了一下,发现车前并没有人,不过有一辆摩托车横行霸道的挡在了车前。古川摇下了车窗往外看了看,就在车窗降下来的一瞬间,一只手从外面伸了进来,然后将车门锁从里面打开了。接着那只手往外一拉,把车门拉开了,一张又俊又凶的脸出现在了古川面前。
“你要到哪里去?”严绍臭着一张脸问道。
看到这样的严绍,古川眨了眨眼,他笑着说道:“去拯救世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