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远丰跟随应城来到咖啡店，在一个稍微靠近角落的座位坐下，点过单后，他看着对面的人，似乎是有信息进来，对方看了之后唇边凝起一抹温柔笑意，回复完信息，这才放下手机，朝他看来。
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亲切中又带着点疏离的笑容。
“应……”陆远丰开口，语气迟疑。
应城没在意这个，而是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夹，取出一张递过来，笑道：“看我，疏忽了，都忘记把名片拿给陆先生了。”
拿到这张名片，陆远丰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他接触过的名片不少，触手便知这张名片的用纸是最高档的那一种，上流社会人士都喜欢用来彰显身份。
他收起名片，露出客气的笑容，说：“应先生，不知道你找我究竟要谈些什么呢？”
“谈什么啊……”应城轻轻呢喃着这四个字，修长的手指搭在桌边，轻轻敲打着。
伴随着那一声一声的敲击声，陆远丰莫名觉得紧张起来。
“陆先生，”应城似笑非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吧？好像，有快一年了吧。”
对方答非所问，陆远丰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他不说话，应城也不冷场，兀自说了下去：“这一年的时间，陆先生都在外面，过得……”
说着他抬眼在陆远丰身上打量了一下，才继续说：“似乎不怎么好，看来债务问题，让陆先生很是焦头烂额。”
听他竟然提到自己的债务，陆远丰脸色倏然一变，刚要开口，笑容甜美的店员送来咖啡，不好在旁人面前发作，陆远丰捏着拳头忍下。
应城端起杯子轻啜一口，语气显得无比漫不经心：“陆先生需要帮忙吗？”
陆远丰诧异，好半天才重复了一遍：“帮忙？”
“是。”应城看向他，“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债务问题，也就是……给你一笔钱。”
对方虽然在笑，但是却让陆远丰觉得脊背发寒。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虽然对方说的话让他很心动，但他也不至于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拿出同等甚至超过的代价去交换。
他想要什么？陆远丰暗自思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对方觊觎的东西。
应城对他的清醒很是赞许，笑了一下，说道：“很简单。”
在这三个字落下之后，他的笑容立刻敛起，语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霸道：“你马上从这个城市消失，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出现在皓皓的面前。”
“什——”听到这话，陆远丰震惊地话都说不出来。
“如何，你做得到吗？”应城不管他是震惊还是淡定，问道。
陆远丰咽了口口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停顿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皓皓……你想要皓皓？那是我的儿子！”
他提高了音量，将这个事实告知对方。
应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你的儿子……”
“那么，”他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父亲，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陆远丰蹙眉，刚想说话，却被对方抢先。
“你这个父亲，在皓皓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即便是他出生的那一天，也醉倒在温柔乡里。”
“在他出生以后，你似乎没尽过多少父亲的责任，把抚养孩子的重担全都交给他的母亲，自己做了甩手掌柜。你倒是清闲了，但是那孩子一个星期，能见你两次吗？”
“你美其名曰要忙事业，无暇顾及家庭，转头便欠下巨额债务，恰逢你的妻子罹患重病，你便趁机抛妻弃子，带着情人携款出逃。”
应城如数家珍般将他的所作所为说出，每说一件，陆远丰的脸色就白了一点。
“现在，你的情人带走了钱，抛弃了你，你一无所有了，”应城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又想起你还有个家庭，有个儿子了？你这个父亲，可做得一点都不称职呢。”
“你闭嘴！”陆远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叫道。
他的这一声毫不掩饰，惹得店内其他人都往这边看来，那些眼神充满探究，陆远丰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慢慢坐了回去，看着应城，语气坚决：“但即使如此，皓皓也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父亲，他是我的！”
应城笑了，笑容里说不出的轻蔑：“他也可以不是。”
陆远丰冷冷地看着他。
丝毫没受到这眼神的影响，应城又开始轻敲桌面，那一下一下的声音惹得陆远丰心烦意乱，正想说别敲了，对方却忽然说道：“陆先生的债主们我已经联系过了，这经济纠纷么，无非是奔着钱去的，还了自然好，还不上么，那也就只能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权益了。而他们之前没有走到对薄公堂那一步，是顾着先前和陆先生的情分，但是陆先生消失快一年，他们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尽了，可能再不久，就要一纸诉状告上法庭了。”
“陆先生目前的经济状况，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他说着抬手揉了揉额头，似在回忆什么，“对于这种情况，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来着？好像是债务人有能力偿还欠款却不执行的，会坐牢吧？”
应城抬眼看过来，唇边噙着愉悦的笑意：“皓皓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陆先生再去坐牢的话，皓皓就彻底失去了监护人，大概只能被送到福利院了吧。像皓皓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到时候想领养他的人应该有很多吧，陆先生，你说是吗？”
陆远丰听着他的话，不觉已经浸出一身冷汗，这是在威胁自己……
“你觉得我在威胁你吗？”应城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忽然说道。
陆远丰没说话。
应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哦，我只是在给陆先生分析情况，帮助陆先生做出正确的判断罢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甚至透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陆远丰听着更是感觉浑身发寒。这个人，是他无法与之对抗的存在，只能向对方低头，妥协。
“我……”陆远丰的声音在颤抖，“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
应城眯起眼睛：“但是？”
“但是，”陆远丰握紧双手，想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一些，“皓皓毕竟是我的孩子，你想用这点钱从我这里买走他……”
“陆先生。”应城打断他的话，“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一件事。”
陆远丰看着他。
应城唇角勾起，溢出的笑意透着令人颤抖的寒凉：“跟我讨价还价，你还没这个资格。”
他的下巴略微抬起，扫过来的眼神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他能将任何东西碾碎抹平，不复存在。
陆远丰硬生生打了个颤。
应城站起身，说道：“陆先生，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不过我的耐心不是很好，期待你尽快联系我。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
陆远丰在座位上怔怔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猛地往窗外看去，应城刚好从咖啡店门口走出去，然后，懒洋洋地抬了一下手。
陆远丰朝应城所看的方向看去，一个高挑好看的青年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了什么，应城抬手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两人的姿态亲昵，一看便知关系匪浅。
陆远丰的脸色晦暗不明：“许可……”
他忽然明白应城为什么会找上他了。
正这么想着，应城忽然一个回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对方勾起嘴唇，对他笑了一下。
陆远丰顿觉如坠冰窟。
直到那两个人挽手离开，陆远丰才从那种让人窒息的战栗感中脱离出来。他看着那张名片，用力咽了口口水，下定了某种决心。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回去的路上，应城问道。
许可笑道：“今天是年二十九了嘛，老板仁慈，就让店长早点放我们这些打工仔回家喽。老板真好，我好爱他！”
应城笑了笑，又问：“你一直放假到大年初三对吧？”
“对啊。”许可点头，又忍不住夸起老板了，“老板真是太好了，过年期间宁可关门也要给我们放假，而且工资照发，他人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哦？”应城挑了挑眉，“光祝他长命百岁吗？”
许可斜眼看他：“那还要祝什么？”虽然这位是老板的朋友，但是没必要这种事都要出来打抱不平吧。
应城想了想，说：“再祝福一下他的爱情吧。”
“啊？”许可一怔，“老板有对象吗？”在他的感觉里，这么仁慈慷慨的老板简直就是人间圣母，谁能配得上啊。
“有，交往着呢。”应城说道，“不过还没跟家里公开，计划是明天带着人回家。”
许可听了不住点头：“哦，那这样是该祝福一下了。”
然后他装模作样地说：“祝老板对象见家长一切顺利！”
“很好。”应城满意地说，“你明天就跟我回家见我爸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