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筝不由得低下了头,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心中浮起一丝暖意。
就在此时,弗兰格从远处冲到长笙身旁,气喘吁吁了半天,道:“殿,殿下……你……你要我……要我找的那个人,有,有消息了!”
长笙喜出望外:“快说!”
蒋筝连忙凑了上前,弗兰格缓了缓,道:“在远东的纳尔兹,一个叫陇德的偏僻村落里住了一户矮人,家中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四肢残疾的女儿,还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儿子,在塔兰维罗弗学院就学。”
长笙一时难以压抑心中的情感,千万种思绪皆在一瞬堵与喉间,久久难以开口言语。
不自觉间,她通红了双眼,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又不受自己控制地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尤森·菲尔德。”
那一瞬,长笙竟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明明那么陌生的一个名字,却在听到的瞬间止不住地痛哭流涕。蒋筝亦是如此,通红了双眼,上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似是安慰,更是陪伴。
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算真真正正的认识了那个为她而死的伙伴,此后有人问起,她再也不用带着千万分的愧疚与痛苦,说自己并不知他的姓名。
她也终于可以达成包子临走前的愿望,替他照顾他的家人。只是,远去的人一旦将思念带走,便是远隔阴阳了。
“我要去陇德!”长笙转身看向柏德,眼中满是急迫与恳求。
“大人,这是我与长笙不得不了的一桩心事!绝非任性胡闹,还望体谅!”蒋筝立即附和。
柏德沉思片刻,道:“早些了了这幢心事也好,殿下速去速回。”
长笙点头,翻身上马,伸手将蒋筝拉至身后,扬鞭远去。
弗兰格喝了两碗水,回身只见风铃望着远去的马蹄印愣愣出神,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听闻,路雷克曾想派他前来驻守,他却没来。”
“你希望他来?”
“我为什么要希望在敌方的城楼下仰望他呢?”风铃摇了摇头,万千思绪随目光飘远。
从特川去往纳尔兹若不眠不休最快两日,一路上长笙都在想一件事,如果当初,不是她将包子带去沃多,让那孩子将沦落街头的哭日子过够了,也许就失了所有傲气,回到家中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了吧。
也不知等见到包子的家人,自己又该如何告知他们爱儿再也不会回来的残忍事实。
二人沿途问路,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叫陇德的小村,找到了弗兰格所说的那户人家。
他们的生活很是寻常,耕田、织布、养养牲畜,与寻常农家没有区别。如今远东统领效忠三公主长笙,率军向新王宣战,在战争结束前,自己远在塔兰的儿子怕是回不来了,忽然听闻有人从远方带来了自己儿子的消息,夫妻二人都格外热情,连忙张罗着要杀一只鸡清来者吃顿好的。
蒋筝拦住了二人,望向长笙,彼此都不知如何开口。
怪异的气氛,险些让空气凝固。这对矮人夫妇,在两个外来者复杂的神色下,察觉到了一丝不妥,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焦促不安地望向长笙,忐忑道:“还不知道,两位姑娘的身份……”
“我名长笙。”
“公主殿下!”妇人万分吃惊,忙拉着身旁的老伴跪下,连连叩头:“尤森那孩子,从小脾气就很倔,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闯下什么祸了?”
“……”长笙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妇人惶恐地抬头望向长笙。
“他死了。”蒋筝不禁闭上了双眼,咬牙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妇人惊得不敢说话,只愣愣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类女子,她似乎听见她们说,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回来回来了,那感觉,就像听了一个笑话,她想笑,可看见她们眼中的愧疚与痛苦,便又再也笑不出来。
“怎么可能……”她的丈夫显然也不愿相信,直到蒋筝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信。
那封信的信封,是崭新的,可里面的新,早已随着一段逃亡,沾了泥、染了血,早已褶皱污损,不再完整。
夫妇二人跪在一起,颤抖地双手捧着那残破书信,恍若有千金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信中仍存的字迹,分明就是他儿子的笔迹,怎么也假不了。时隔两年,他们终于又看见了儿子的亲笔书信,可破损的信上所残留的,却是字字离别,锥心刺骨。
“他死在埃格特,那时尸骨无存,我们只能烧了他生前的衣物,取其灰烬,将其带回。”长笙说罢,将那瓶小小的衣灰,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
妇人将其握入手心,双眼模糊得早已没了视线。
“你的儿子,是个英雄,他的牺牲有重大的意义,待我推翻了路雷克,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定会为他追封,也必定让你们一家人从此衣食无忧,再也不受任何人欺负……”
原来,年幼的他经历了那么多,做父母的,却是一无所知,就连得知他的死讯,都迟了将近半年……
“对不起,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长笙重重跪在二人面前,静静陪着、看着他们,一点点、一点点地接受了自己儿子已死的事实,从最初的隐忍,到最后的相拥痛哭。
而内屋,似有女孩低低抽泣之声,那么细微,却又那么刺耳。
长笙心中一阵剧痛,险些无法呼吸。
“阿筝,走吧。”
她知道,事到如今,如何补偿都已无用,常人所求,无非一生平淡,可与她沾上了关系,便注定不得平淡。
第73章 兵临城下
帝国历778年, 艾诺塔国中局势大变。
八月初, 远东军起义,十月末,攻下特川,打开交通要道后便再无险阻, 长驱直入。平叛军将领几经更换,却无能人, 面对远东军的逼近,一退再退。
摄政亲王塔斐勒曾请愿去往前线,却是一夜过后便称病不起。有前去探望过的人暗中透露, 塔斐勒并未染病, 而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体内甚至有黑魔法残留的气息, 虽然塔斐勒似已受人威胁,不管旁人如何去问都对此闭口不言,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必定开罪了某个不明势力, 而这个势力所做之事令谁获利?当然只有现在带领整个远东起义军的长笙。
所以, 有人放言, 这隐匿在暗处的势力, 极有可能就是长笙未雨绸缪, 提早在暗中培养的。这个举着正义旗帜,声称自己只想求个公道的小女子,心里早早就打起了权力之位的小算盘。为了得到不属于自己的权力, 她给自己的大哥与二哥凭空捏造了那么重的莫须有罪名,自起兵内乱那日起,魔族再未进犯攻远东,如今究竟谁与魔族勾结,岂不是一目了然?此等心机深沉、不折手段之人,才是真正当诛!
民心向来易煽动,如此风声,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争执声中悠悠传至长笙耳中,显得格外讽刺。
“莫须有罪名?二哥这戏演得不错,贼喊捉贼倒还挺像模像样。”
好一个称病不前,无非是魔族需要塔兰城下一场恶战带来的鲜血,装出受害者的模样,又故意让人放出一些消息,将矛头直指向她,既顺了黑龙想要血祭的意,又牵动了民心所向,手段是比路雷克高了几分。
起义军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回应,只一路朝西,直向塔兰进军。所过之处,只取反抗之首与城池物资便开往下一处,不伤无辜百姓,渐渐,出现了一种声音……
“不管远东势力还是塔兰势力,都在指责对方与魔族勾结,如今内乱已近一年,远东军所攻下的城市除去留下战争的创痕外,也并未发生巨变,人们依旧过着和从前差不多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只要艾诺塔姓氏未改,只要生活无忧,他日由谁统治又有何区别?”
这样的声音,在两方各自支持声的夹缝中悄然滋长,直到第一座城池不战而降,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远东军到来前选择了投诚。
“路雷克保不住我们,我们又凭什么为他流血,为他在精锐的远东军面前做无异议的抵抗与牺牲?为他口中早已被人否认过千万次的正统吗?长笙公主也是王室血统,追随她有何不可!”
一时间,领地丢失的消息接连传回塔兰,比所有人预料的速度都快了许多,那曾经地处贫瘠无力养兵的远东,如今靠着夺下的小半艾诺塔,早已能够自足,甚至招收了一路的败兵,更加强大。
所谓“忠义”在死亡与利益面前向来微不足道,而将这些看得比命还重的忠义之人,在现如今的局势下终是失去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成为了盼望支援的弃子,坚守到最后一刻,咒骂着破城的敌人,死不瞑目。
莫妮站在残破的城楼之上,望着脚下与城外大雨都不曾洗净的昨日血色,低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柏德,道:“这样热血的将士,偏偏瞎了双眼,随了不该随的人……”
“他们只是选择相信了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将其奉为唯一不可侵犯的信仰。我们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艾诺塔,可在他们眼中,我们却是挑起内战的逆反之徒,他们想做的,无非只是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地方罢了。”柏德看向莫妮,他穿着厚厚的大衣,用一条有些破旧的围巾裹住半张脸,双手交叉着放在袖中,苍老的眉眼中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就连感慨,都略带虚弱:“我本该同她们一样坚定,可我终究是卷入了权力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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