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奢求她的原谅,我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蒋筝:“……”
“她不让我死,她说,她恨我,我对她的背叛,一生一世都无法弥补。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心间血逼入我体内,叫我活着赎罪,她要痛苦、孤独与自责充斥我的余生,而我的余生,是她赐给我的,不老不死的永生。”
千叶流砂说着,不禁自嘲地笑了:“其实我可以死,只要将那滴血取出,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可这是她对我的惩罚,我怎么可以轻易逃避?”
“……”
“也许,伤她最深的,不是指向他们兄妹的箭与术法,而是我牺牲她的决心吧。”千叶流砂说着,闭上了双眼:“哪怕我别无选择,也丝毫不值得原谅。”
“那你打算怎么做?”蒋筝语气有些沉重。
“取出心间血,而不是让它融入我的体内。”她说着,睁眼淡淡一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不要带着恨意死去。”
这也算,两千多年的赎罪后,再遇抉择,她所能做到的,对菲尼克斯最大的弥补。
那个夜晚,千叶流砂没有闭眼,她静静坐在床沿,望着手中的短匕,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她努力回忆着那些被岁月剥夺了的过往,快乐也好,痛苦也罢,这是在将一切淡忘后的第一次,她忽然特别特别想将它们找回。
两千多年过去了,她连菲尼克斯的容颜都已无法记起,心中的爱还在吗?
她扪心自问,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没有答案,她便告诉自己,不爱了。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曾经在乎的一切,都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心间那个再也填补不上的空洞。
第二日,无边崖上,不死鸟徘徊在生命树的上空,等待着这五百年为他们送行的人。
每过五百年,精灵族总会为不死鸟举办一场巨大的送行火祭,这是精灵祖先与不死鸟的约定,千万年来未曾更改。
只是这一次,等待不死鸟的命运却变了。
蒋筝站在千叶流砂身旁,愣愣看着半空中那对即将被牺牲的兄妹,他们真的很美,让她想起了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一种名为凤凰的传说。
忽然间,她很抗拒站在这里,就如同她此刻不敢看千叶流砂的表情。
她害怕看到千叶流砂眼中有哪怕一丝难以压抑的伤痛,更害怕看见那份几近冷漠的决绝。
千叶流砂说,两千年都舍得,两千年后难道还能比当初做得更差吗?
是啊,两千年的时光蹉跎了那么多,物是人非后,过往又能珍贵到哪里去?这一次的千叶流砂,只会做得比上一次更好,更决绝。这样,才不枉她两千年来努力坚守的一切,与咬牙承受的所有痛苦折磨。
蒋筝看到精灵祭司布起了结界,念起了送行祷词。
生命树下,三大家族的族长、长老以及灵女都神情凝重,他们轻唱着属于这场祭祀的歌曲,却已准备好了最为锋利的箭矢,与最为强大的术法。
不死鸟即将开始**,届时,便是这对强大的兄妹最为虚弱的时候。
千叶流砂抬眼望向菲尼克斯,却在她回望时选择了低头逃避,至始至终,没有与她四目相对。
祷词结束,老祭司十指扣入泥土,忽有藤蔓破土而出,向不死鸟伸延而去,最终将他们紧紧缠绕。
忽起的烈火顺着藤而上,快速将不死鸟吞噬其中。
蒋筝下意识握紧双拳,只闻老祭祀一声重叹,精灵射手们纷纷搭箭上弓,法师也开始沉声吟唱。
安卡在这一刻察觉到了不妙,挣开藤蔓,奋力推开菲尼克斯,张开巨大的羽翼,将所有进攻尽数拦下。
浑身浴火之痛,加上那一瞬间的重伤,使他向下坠落。
生命树下,忽然长出数条藤蔓,刺穿他被烈焰燃烧的身体。
火焰被术法熄灭,藤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鲜血,再将其送入生命树的根茎。
不死鸟的哀鸣似刀,刺入每一个精灵的心中,就像是再斥责他们的背叛与自私。
菲尼克斯疯了一般,开始攻击四周的精灵。
她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错失了第一次偷袭的机会,精灵的术法与箭矢再也无法伤她分毫。
她俯身冲向哥哥身旁,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她与安卡之间,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将她凝望。
菲尼克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千叶流砂没有片刻犹疑,将手中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对不起了,我需要的东西,只有你有。”她说着,手腕略一用力,手中匕首便将菲尼克斯心口剖开。
无数鲜血在涌出不死鸟身体的那一刻便被烈火蒸发,仅有一滴,凝成血石,落入千叶流砂手中。
不死鸟身上火焰渐渐熄灭,金色的羽翼似草木枯槁般渐渐颓萎。
“你是谁……”那一刻,不死鸟的声音嘶哑而疲惫,眼角似有泪。
“千叶流砂。”千叶流砂微微勾起嘴角,欣赏似的看向手中那颗血石。
“你不是……我认得她……”
“哦?”千叶流砂拔出匕首,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可你还是很愚蠢,就因为我和她长着同一张脸,错过了出手杀我并救下你哥哥的最好机会。”
分明是冷血绝情的话语,却让菲尼克斯发出了几近癫狂的笑声。
真好。
至少,哪怕必须牺牲,最后亲手杀她的人,不是流砂……
千叶流砂在无数精灵诧异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蒋筝快步追在她的身后,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心头不知如何言语。
四周再也无人之时,千叶流砂忽然抱膝蹲下,自沉默,到压抑,最后,失声痛哭。
两千年前,杀你之人是我。
两千年后,杀你之人仍然是我。
哪怕你不再识得我如今的模样,这罪过,我也无从逃避。
只因这场抉择之中,我是顽石,伤你至深,从未无辜。
***
蒋筝不敢想象千叶流砂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或许她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千万分之一。
说到底,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她也只是一个会忽然因为一件小事而委屈到痛哭流涕的人。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让那些世间大义、生死抉择、牺牲至亲至爱的故事,永远都只是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故事。
在返程的路上,四周的景象都发生了变化,
当初的选择发生了变动,使得这两千多年来的记忆在这一条返程之路上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这些改变在极短的时间中涌入她的脑海,和她曾经的记忆开启了疯狂的争执,使她如今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尽管如此,她的步履一如来时那般坚定,不管看见了任何,都不曾停歇片刻。
她始终笑着,脸颊之上却留有两行泪痕。
这一生,就连菲尼克斯留给她的最后恨意都已不复存在,除了责任,她已彻底一无所有,终于不会再失去了。
她分不清这是好是坏,又或许,这是菲尼克斯留给她的另一种惩罚。
无论如何,她都只能前行。
直到,终于回到那个原来的世界,她才如释重负,闭上疲惫的双眼,沉沉睡去。
蒋筝看见长笙与包子眼中满是担忧,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她告诉自己——你终究,只是一个看客。
长笙沉默许久,上前道:“你说你没事,我看到却不是这样。”
蒋筝有些诧异长笙的反应,长笙从不是爱刨根究底的人,但此刻,长笙眼中几近炽热的目光却让她无从逃避。
“你……怎么了……”
长笙紧咬下唇,沉默许久,眼中似有泪水盈眶:“你不在的时间里,我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第28章 坦白
长笙的话让蒋筝一时哭笑不得。
她一直认为长笙已经足够成熟坚强, 很多时候, 她甚至觉得这个外表略显稚嫩的小姑娘除去少了点心机外,比她强了不知多少,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些小事哭哭啼啼。
可如今,长笙就站在她的面前, 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
这样的脆弱,是源自于对她的担心, 以至于她完全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笑了笑,故作无谓道:“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祭司答应我的承诺还没兑现, 我才不会那么便宜她。”
长笙咬咬牙,道:“我知道, 可我还是怕。”
其实蒋筝并没有离去太久,可自从她消失在长笙眼前的那一刻起, 长笙便发现自己的内心无比煎熬,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千叶流砂只说要回两千年前取不死鸟的心间血, 没有人知道她打算怎么做, 更没人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何种后果。
这样的后果, 是否会导致蒋筝与她再也无法回来, 是谁也说不清的。
如果, 千叶流砂发生了意外,那蒋筝又要依靠谁的力量回到如今这个世界?
长笙很清楚,蒋筝从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的到来是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若有朝一日忽然离去,也没人能够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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