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族长。”盲女再次深鞠一躬,礼貌地退出屋门,转身逃似的没入夜色。
蒋筝望着盲女的背影,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为什么,盲女与云家族长说的每一句话的语气,都让人感觉无比压抑……
老族长唤来那个叫云枝的引路精灵,给她信物,让她将灵女叫来,云枝对此感到十分诧异,却还是带着信物转身前去。
树屋之中,老者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无比安静。
这样的气氛,让每分每秒都十分难熬。
再三犹豫后,长笙咬牙起身:“族长,有些话我可能不该问,可……”
“想问那个丫头的事吗?”老族长反问。
长笙不禁捏紧拳头,挣扎片刻,点了点头。
老族长睁眼,眼中满满都是疲惫。
他轻叹了一声,道:“她叫什么?”
“她……她说,她没有名字,让我们叫她盲。”
“现在叫盲吗……呵,她曾是我的徒弟。”
***
老族长说,盲女曾是他的徒弟,此生唯一的徒弟。
盲来自千叶家族,名叫千叶曦,是千叶家族族长的女儿,出身高贵,天资过人,幼时拜师于他,什么都是一教就会,品性也不输他人,小小年纪便已有不俗的本领,被誉为精灵族千年难遇的奇才,千叶家族,甚至整个沃多的骄傲。
她的名字,在当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却无奈造化弄人,一步差错,昔日的骄傲,彻底沦为了罪人。
说来话长。
生命树,不仅仅是沃多的生命之源,它还蕴含着无数精灵渴求一生的力量。
它生长在无边崖上,终年云雾缭绕,非但有凶猛灵兽看守,还有祭司布下的结界,若无祭司亲自择选的灵女引路,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三大家族各有一位灵女,每三百年为一任,被选中者需将自己大半生的忠贞尽数奉献,不得与任何人相结合,一心守护家族,守护沃多。
正因如此,精灵寿命虽有四五百年,但许许多多的精灵终其一生也没能亲眼见过生命树。在她们心中,生命树与住在其中的那位祭司是信仰,遥远而又神秘,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
但千叶曦有所不同,她的出身与过人的资质注定了一生的不凡。
老族长还记得,那小姑娘成年的那一天,经由三大家族的族长与长老一致同意,被三位灵女带至生命树前,进行了一场天赐的成年礼。
无边崖外,数以万计的精灵唱着成年礼的贺曲,悠扬而又空灵,而千叶曦,则在生命树的核心处,神情庄重地接受了流砂祭司的祝福与生命树赐予的力量。
从不将人留于生命树的流砂祭司似与那孩子一见如故,赋予了她随意进出生命树的权利,并丝毫不掩饰培养她为下一任祭司的想法。
说来也是趣味,流砂祭司今已两千六百多岁,培养过三个接班人,却没一个能活到她卸任的那一天,可这位大祭司就是执着,总说自己活太久了,没准哪一天忽然就没了,接班人是一定要有的。
不管怎样,能被流砂祭司看中,甚至有得其亲传的机会,已是精灵族中无上的光荣,无论整个千叶家,还是他这个为师的云家族长,都纷纷引以为傲。
只可惜,五十四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
老族长话至此处,忽闻脚步声靠近,便不再往下言语。
长笙下意识转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个长发如墨的精灵女子站在门外。
那是云家的灵女,手中一捧照明用的月白灵光,将本就娟秀的眉目照得似水般温柔,一袭白衣似从天上借来的,纯白似云,轻柔似雾,衬得身子更为清瘦。
她对族长俯身行礼,而后看向长笙与包子两人,眉眼中似有些许感伤,却又努力隐藏,应是听见了刚才族长所说之事。
数秒的沉默后,老族长叹道:“潼,带客人去你那儿住一宿,这个人类小姑娘受了伤,替她看看。”
“是。”被唤作潼的女子应着,对长笙与包子淡淡笑道:“二位随我来。”
长笙不禁有些茫然,但见包子一脸迷糊地起身跟了上去,便也不再多做逗留。
蒋筝此刻极其不满,咬牙道:“哪有这样讲故事只讲一半的啊!这不是欺负人吗?我现在挠心抓痒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笙摇头轻叹,她现在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奇还真是一种十分磨人的感觉。
可是身处别人的地盘,听着别人的故事,还不得由着人家爱说不说?
只是想不到,盲女竟曾是老族长的徒弟,难怪他们之间谈话的语气那么熟悉,而又那么刻意的保持着陌生人应有的分寸。
曾经的爱徒,昔日的尊师,如今却已是两不相认。
想来如果不是因为带着两个异族人备受注目,盲女也不愿再次出现在老族长的面前吧。
一路胡思乱想,终被带至临时的住所。
安置好包子后,灵女将长笙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将其扶到床坐下,道:“我叫云潼,族长命我为你疗伤,介意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长笙犹豫片刻,只听一旁蒋筝道:“愣着做什么呀,你全身上下除了那道伤,还有啥是人家没有的吗?每次叫你脱都婆婆妈妈的,都是女的,看一眼又不会多长两坨,谁稀罕啊。”
“……”长笙不好当着云潼的面鄙视蒋筝,只得吃瘪,脱下上衣,面无表情地瞪着蒋筝所站的方向。
绷带处隐隐透着暗红,那么深的刀伤本就不易结痂,又一路跋涉少有停歇,伤口在路上已迸裂数次,恢复情况并不乐观。
“伤得这么重,还能一路走来这里,你很像她……”
“啊?”长笙茫然地望向云潼,“谁?”
“那个带你们来这儿的精灵。”云潼小心翼翼地替她拆下绷带,似是害怕弄疼了她,将染血的绷带放置一旁后,又轻声问道:“她还好吗?”
“她……”长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云潼见长笙不答,便也不再多问,双手靠近长笙的伤口,轻声吟唱起来。
月白的灵光似烟似雾,自她手心而起,缓缓流入长笙的伤处,将其轻轻裹挟,长笙忽觉隐隐带着痛的伤口开始发烫发痒,似是血肉在飞速生长,那感觉很是微妙,让人难以形容。
灵女的吟唱持续了一阵,先前有些昏暗的房间,此刻已被灵光照得通明。
云潼停止吟唱时,长笙身上深长的刀伤已然结痂,不再鲜血淋淋。
“你伤得太深,我一时半会也没法助你痊愈,前往无边崖的路还很长,不好好休息,伤口很容易再次裂开。”云潼说着,为长笙披上衣服,道:“如果不是急得片刻也不能拖延,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住几天,我会尽快让你痊愈,不然负伤赶路,也快不了多少,还有可能落下病根。”
长笙点头:“谢谢。”
云潼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族长……是在和你们说曦的事吗?”
长笙见她眼中满是关切,不由一愣,反应过来后,一言不发地又点了点头。
“这些年她……”
“她一直跟着流砂祭司,应该……应该挺好的。”
“一直跟着祭司吗……”
“嗯。”
原来,那人一直留在流砂祭司身旁……三大家族灵女每年祭典都必须前往生命树一次,可这五十多年过去了,她却对此毫不知情。
“果然,她一直躲着我。”云潼不禁苦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
望着灵女落寞离去的背影,长笙不禁长叹一声,躺倒在床。
“这个云潼,好像和盲很熟的样子。”蒋筝抱膝蹲坐在了长笙身旁。
“也许吧。”长笙双手枕于脑后,道:“你说,五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
什么事,能让一个处于云端的人一夜之间跌落谷底?
“我怎么知道?不是说灵女三百年一任,在任时不能与任何人在一起吗?”蒋筝说着,耸了耸肩,道:“你看盲那么躲着云潼,云潼又好像很失落很想见她的样子,有没有可能,她们之间,嗯哼嗯哼?”
她说着,还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毛,一副特别懂的模样。
长笙不禁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哪里胡说八道了?这叫百合,叫les,叫拉拉,你就不懂了吧?”蒋筝说着,拍了拍床板,道:“男人和女人可以谈恋爱,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一样可以,虽说是少数,但咱不能歧视,小妹妹明白否?”
“……”少女幼小的心灵似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没劲,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明白。”蒋筝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
***
无论是蒋筝、包子,还是云潼,都劝长笙留下来养几天伤再走,可长笙总觉得这样盲女会很尴尬,想要找她问问,却又四处都找不到。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一只花兽落至她的窗前,“咿咿呀呀”叫了半天,才终于叫开了那扇紧闭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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