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雅嫌麻烦就没单独给严子澄架行军床,让严子澄跟她一起睡,欣慰的是严子澄没有反对。
要说最可怜的,那就是小椪柑了,它已经被送回了宠物会所寄养了两个月,看样子接下来还得继续寄养生涯。
秦少雅卧室里摆了一个八仙盘,里面装满各种小零食,睡觉前严子澄躺在床边看书,秦少雅凑过去看:“这是什么啊?”
“《奇异生物解剖大全》,看得懂吗你?”
秦少雅把书抱过去:“看不懂,全是英文,但是我看得懂图。这个是独角兽。”
“鬼。那是独角鲸。”
“独角鲸是啥?”
“一种左齿突出的鲸。”
“噢噢,那怎么能说是奇异生物呢?”
“因为书上这只长了翅膀。”
“哦哦,在这里!”
严子澄对她掀了掀眼皮:傻货。
秦少雅放下书,抓着她手臂,两眼放光地问:“啊啊,在利马看到的那个幽灵,是真的吗?”
严子澄抓狂:“你都问了八百遍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你看到了就是真的啊,你不相信就是假的啊。”
“那就是真的了!”
“是是是,小祖宗,你别摇我了。”
秦少雅爬下床,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红枣和桂圆:“哈哈,早生贵子~”
撒完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对,然后默默把枣子捡来吃了。
严子澄被桂圆硌得腰疼,捡起来扔到一边:“你烦不烦啊你,多大岁数了。”
秦少雅坐在另一边床头,嘴里咬着枣:“你尝尝,很甜的。”
“不想吃。”
“那你吃糖,我买了很多,牛扎啊,花生啊,椰子啊。”
“你安静点成不。”
“哦。”
消停了一会,秦少雅悄无声息地爬到严子澄身旁,抬起她一只胳膊,翻过来,真的找到了扈琪琪说的那颗红痣,和她手臂内侧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干嘛?”
秦少雅的心不安地跳动,又牵起她的左手,说:“我给你看看手相。”
严子澄笑:“哟,你还会看手相?”
“嗯......”
秦少雅小学五年的时候被仙人掌扎过,留了一根很小的刺在食指里,过了几个月刺被排出来了,但是那个位置留下了一个小黑点。
她握着严子澄的左手,一边看她的掌心的纹路,一边观察她的食指。
严子澄说:“你算吧,我看你说的对不对,有没有当相师的潜质。”
秦少雅胡乱讲了些,注意力全在她食指指甲根的位置,那里真的也有一个小黑点,和她手上的完全一致。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秦少雅心底翻滚,过去被认为是天方夜谭的事情逐渐变成她的怀疑。不能这样草率的判断,她一定要想出一个靠谱的办法。
严子澄叫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秦少雅放下她的手,有点消沉,钻进被窝里,靠着枕头说:“大橙子,你小时候在哪里长大的啊?”
严子澄说:“小镇里。”
“国外那种在山脚很漂亮的小镇吗?”
“呃,算是吧。”
“那在哪个国家呢?”
“瑞典。”
“哦......可是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家在国外啊?”
严子澄顿了顿:“我没必要都说吧。”
“你能带我去你家玩吗?”
“以后有机会吧。”
“你为什么不在瑞典工作,要来这里呢?”
“我全世界跑的好吗。”
“是吗?”
严子澄翻过身,皱眉打量她:“秦少雅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少雅把被子盖在脸上:“没什么,睡觉。”
这一夜,严子澄睡得不太踏实,总觉得好像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也说不上是什么。
祭完祖,大连三十很快就来了,三个人在家里吃年饭看春晚,一直玩到初三。
初四那天严子澄接了一通电话,说她要出门一天。
秦少雅说既然严子澄要出门,她也出去转转,顺道去宠物会所看看小椪柑。
这天早上秦少雅比严子澄起得早,她收拾梳妆台的时候无意发现严子澄包里露出的一角红色,凑近了一看,竟然是香烛。
秦少雅在原地怔愣一会,心里构建出一个非常恐怖的想法。她转过身,严子澄还在睡梦里,那张和她完全相同的脸庞,十多年来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反而因为用心保养皮肤越来越有光泽。
秦少雅攥紧手提包的肩带,微微颤抖。她在心中无助地问:严子澄,你真的......是“人”吗?
吃过早饭后,严子澄和秦少雅一起下楼,走到街口打计程车。
秦少雅偷偷瞄她的包:“大橙子,我能问问你要去哪里吗?”
“一家咖啡店,有顾客约我过去。”
“嗯呢。”
严子澄给了她一点钱:“你好好去看狗,用这个买点好吃的,再给它做做美容什么的。”
“我有钱,不用。”
“拿着,那的费用不是你掏得起的。”
“哦。”
“你自己路上小心,我先走了啊。”
过了几分钟,一辆的士停在路边,司机摇下车窗问秦少雅:“姑娘你走吗?”
秦少雅回过神:“走。”
“去哪啊?”
秦少雅想了想,沉下眼:“青山公园。”
司机噢一声,闲聊起来:“怎么,今天去上坟啊?”
“嗯......”
昨晚睡觉的时候秦少雅想到了一个非常靠谱的判断方法。
如果她没猜错,严子澄应该是要去给谁烧纸,她藏在包里的香烛证明了这一点。严子澄可能去给别的人烧纸,也可能是给秦少雅“认识的人”烧纸。但就算这样,严子澄也可辩解说是关心秦少雅的家人,尽点朋友间小辈的孝心。
所以......秦少雅抓紧车门的把手,她必须在另外一件事上下功夫。
只有秦少雅才会知道的事。
到了青山公园后,秦少雅先到爷爷的坟前看了一会,然后绕到一片小林子后面,那里有一条小河沟。坟堆大多埋在林子前面的荒地里,而林子后面再走远些就是深山,很少有人往后走。
她沿着小河沟走,走到河沟分流的岔口,找了棵粗壮的树,靠着树坐下。这个地方很隐秘,如果没有走进来,只从外看是发现不了里面还有一个人的。
秦少雅在树后等了很久,中午的时候还没人来,她就吃了一个面包,然后继续看书。
大约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动静,秦少雅听到踩碎树枝的咔哒声,迅速把书塞进草丛里,翻过神,透过草叶的缝隙向外望。
这一望,秦少雅很不是滋味。
她最不想要的结果,终究成为了现实。
严子澄穿着肃穆黑色套裙,走到水沟的岔口,慢慢蹲下。
她从包里取出两支袖珍香烛,插在水沟旁的小土包里,用打火机点燃。
“康乃馨,万宝路,主人来看你们了。”
听到严子澄说的话,秦少雅的眼眶也不禁湿润,抹了抹眼睛。
严子澄打开一个密封袋,里面装满了小虾干。她拿了两枚小虾干,洒进河沟里,凄然道:“希望你们在天堂过得自由自在,而不是在小小的鱼缸里,一辈子受人气。”
她叹一口气,幽幽道:“我啊,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年了,本来我应该二十八,结果跑到这来,又过了十一二年,按理说快四十的人了,可是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犯傻呢?”
严子澄又洒了两只小虾干,道:“哎,虽然在这挺发愁的,但至少我念完了书,有工作,赚钱了,最重要的是爸爸还活着,这样就够了。要是我再早几年过来的话,说不定也能把你们救活了。”
秦少雅擦干眼泪,咽一口唾沫,轻声走出去。
严子澄倏然回头,诧异地看到秦少雅就站在她的身后。
秦少雅看着她,语气平缓,不急不慢地说:“我七岁的时候,爸爸工作忙,没时间陪我,就买了两条锦鲫,骗我说那是妈妈想我了送我的礼物。那个时候我很傻,一直以为是真的,就把鱼当宝贝养着。”
严子澄张张嘴,可惜胸中如同火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后来鱼死了,我留下它们的骨头,等过年上坟的时候把它们放到了这条水沟里,每年都会到这个岔口给它们烧香。”
严子澄长叹一气,闭上眼睛。
秦少雅用力皱起眉,嗓音也变得嘶哑:“这件事情,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养的锦鲫在第七年的时候去世了,因为杀虫剂。那时我不在家,听母亲说的,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认为有的鱼是有灵性的。
我家的鱼几米开外看见我就会浮出水面向着我游,母亲说是因为鱼习惯了人喂食,然而实际上它们只有看到我才会那样。母亲也照顾它们,但鱼始终和她不亲,大多数时候是躲在石头里的。
还有一个例子是它们会啜我的手指,但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也许只是想吃我?)。
大概是因为我照顾它们时间最长,还总爱对着它们唠叨的缘故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