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捡起奏折,看见上面写的内容,顿时青筋一抽。
这都什么不入流的玩意儿。
他抓住一个宫人询问,才知道小皇帝去了教坊司。谢懿斜飞的眉轻轻一跳,深邃的眉眼露出一抹讶色,小皇帝难得不在御书房批奏折,受不了了,去听曲儿了?
谢懿带着裴时一路走到教坊司,耳边就听见绵绵不绝的丝竹之声,其中那琴声悠扬,听得裴时眼中都不时流露出惊艳之色。好琴,好曲。
从走廊转过弯,教坊司就出现在了眼前,谢懿冷着一张脸踏进了教坊司。
正是开春的世界,宫城里的繁花盛开,传来一阵一阵木兰的幽香,经风一吹,朵朵饱满的紫色花瓣从枝头坠落,鼻端满是清幽的香气。
身穿白衣的乐师坐在一边,十指轻抚琴弦。鲜红衣裙的舞姬随着琴声翩翩起舞,翩若惊鸿,一双藕臂柔弱无骨,像长着人面的美人蛇,不时朝中间那人投去羞怯而火热的一瞥。
那白衣乐师忽的指法一厉,原本悠然惬意的江南小调便陡然转为音色铮铮的金戈铁马之声,快意淋漓,攀升至高·潮处戛然而止。
“好!乐师所弹之曲甚是妙也。”一道慵懒如泉的声音响起,中间软塌上半卧着的少年手肘撑在塌上,明黄衣袖滑落,露出如玉一般的手肘。他双眸半敛着,森长浓黑的眼睫如墨蝶一般扇动,乌发落于肩头,将那一段秀颀的颈子称得更加白皙。
他另一手中中握着一只白色细颈的酒壶,纤细的指尖和白瓷相映生辉,而白皙的面容上浮起一片薄红,清艳的面容显得格外动人。
乐师看着皇帝比最貌美的舞姬还要摄魂夺魄的容貌,不禁屏住了呼吸,微微欠身自谦道:“皇上谬赞,草民雕虫小技,给皇上献丑了。”
沈星濯舒坦地卧在软塌上,周围尽是美人,只觉得眼睛都被洗了一脸,十分快意。他眯了眯眼朝白衣乐师招了招手:“走近些,让朕瞧瞧。”
乐师如玉的脸庞微红,走上前来。
他走动时,沈星濯一直盯着他弱柳扶风一般的腰,并且暗自在心中比划,啧啧赞叹了一声:【小腰可真细啊!】
系统:【这也不稀奇,大轩朝以腰细为美,有些乐坊的男子也会效仿女子束腰。】
沈星濯轻轻挑眉。
乐师走近了些,有些过于近了,沈星濯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幽的香气。他嘴角漾起一抹称得上天真无邪的笑,拉起乐师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乐师脸色顿时通红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小皇帝,看到小皇帝脸上仿佛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笑呆了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草,草民卫檀。”
卫檀本以为自己颜色已经是上好,如今见了皇帝,才恍然明白什么是真是绝色。
沈星濯点了点头,仍然拉着卫檀的手不放,动作还十分轻挑地捏了捏:“卿卿手真嫩,腰也细得很。”
卫檀脸色红得像要滴血,却任由孟泉为所欲为,正要回话,却猛地被人用巧劲挥开。
手心陡然落空,眼前出现了一双金丝皂靴,沈星濯眨了眨眼,抬起头,就对上一张一场英俊的面容,来人身材高大英挺,五官深邃凌厉,一双凤眼轮廓锋锐,正阴沉无比地盯着他。
来者不善。
沈星濯看着俊美而霸道的摄政王,缓缓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摄政王也爱听曲儿?”
谢懿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来时脸色铁青,低沉的声音训斥道:“成何体统!”
沈星濯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卧在塌上仰天大笑:“体统?这宫里什么时候有过体统?”
他笑得肩膀乱颤,两颊醉色更浓,像抹上揉碎了的花汁一样。
谢懿脸色顿时一遍,黑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孟泉。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背突然覆上一双柔滑无比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孟泉一双眼睛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摄政王你看,那乐师,那舞姬身段真好,朕要是收入宫中,摄政王可会怪罪?”
谢懿一怔,不知道孟泉是真心还是试探,脸色阴沉:“皇上要收,收了便是。”
沈星濯得寸进尺,又点了几个模样身段都是上佳的,眉眼一挑,不客气地说道:“那他们呢,我都想要。”
谢懿咬牙切齿,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随皇上!”
那几人连忙感恩戴德,能被皇上选入宫,日后指不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沈星濯狂笑不止:“是啊,这天下都是朕的,有什么要不得?你们,全都收入真的后宫!”
裴时站在谢懿身后,看着放浪形骸的小皇帝,深深地憋住一口气,躬着腰说道:“皇上,边关军情急,粮草缺乏,需要三万担,请皇上批示。”
沈星濯松开谢懿,懒散地从塌上起身,挥了挥手:“三万担?之前不是才批了五万担?等几天吧。”
说着,沈星濯也不管他们的脸色,直接拉了那白衣乐师离去。
裴时看着皇帝的背影暗暗咬牙,低声对谢懿说:“王爷,皇上这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一抬头,却看到谢懿紧紧皱着眉。
谢懿摩挲了一下手指,反问:“五万担粮草是谁批的?”
裴时一怔:“好像是闫阁老当朝请皇上批的,那是……王爷正在江南。”
那时候谢懿南下江南处理贪腐,这事他不知情。他看着小皇帝的背影,薄唇轻掀:“是该等几天。”
第二天,小皇帝没有来上朝,宫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第三天,小皇帝没有来上朝,宫里琴声响到半夜。
第四天,小皇帝没有来上朝,宫里笑声、舞蹈、乐声热闹至极。
七天后,有人坐不住了。
沈星濯正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观赏舞姿,正在兴头上,被突然驾到的太后娘娘骂了个劈头盖脸。太后衣着华贵,保养得当,只是眼角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纪,她看着孟泉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下贱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果然还是下贱。
“整日只知寻欢作乐,不事朝政!任由外人霍乱朝纲,你怎么有脸面对皇家的列祖列宗!”
沈星濯放下酒杯,深深地低着头,打了个酒嗝,恭顺地说道:“母后教训的是,皇儿明天就好好上朝。”
太后这才愤愤地离开。
时隔小半个月,谢懿终于在朝堂上又看见了孟泉。半个月不见,孟泉愈发地唇红齿白,眉目生辉。谢懿并没有觉得自己眼睛坏了,而是不悦地想,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寻欢作乐不干活,气色能不好吗!
孺子不可教也!
第45章 傀儡小皇帝 02 谢懿看着孟泉,神情……
沈星濯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 他肤色极白,这几日好吃好喝好玩,一点事情不操心又是养得白里透红, 简直白得耀眼。他抬眼看了看殿外,这会儿天色刚蒙蒙亮,怪不得这么困。他没忍住,抬起手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立刻涌上泪花, 森长浓黑如同两把小扇子的眼睫就立刻沾上了泪花。
所有人都低着头,站得恭恭敬敬的,只有谢懿和闫右相站得笔直。
谢懿听到他打哈切, 还瞥了他一眼。
啧,瞧瞧,这眼神冷的像是要吃了朕一样。沈星濯心中升起了一股兴味。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沈星濯中气十足地睥睨着脚下的臣子, 一双桃花眼一扫,骠骑大将军赵世兴就毫不客气地站出来了:“边关战事吃紧,臣请求带兵支援, 将那蛮荒鞑子打得片甲不留!”
“皇上万万不可!”闫唯贤立刻出了列, 严辞反对。闫唯贤是太后的哥哥, 也是闫氏一族在当朝地位最高的,坐到了右相的位置, 若不是有谢懿从中阻挠,他还能爬的更高。
背靠太后和皇帝,闫唯贤在朝中交友甚广,野心勃勃。
赵世兴军营出身,不懂文人那些弯弯绕绕, 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国家紧急关头,闫右相为何总是推三阻四!”
闫唯贤立刻说道:“赵将军在京城更能保护皇上的安危,边关将士已足,缺的是粮草。皇上,三万担粮草还请您尽快批复才是。”
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谢懿,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着急。
他虽然依靠太后坐上了右相的位置,但是摄政王根基太深,若是他不点头,也很难办。奇怪,明明之前已经说服了的,怎么临到这时变卦?
谢懿看到了闫唯贤的眼色,却并不理会。
这老东西,想瞒天过海?
两人正在底下交锋,周围人看得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那不正好,我身边侍卫众多,不缺大将军,大将军正好押送三万担粮草至边关。粮草珍贵,有大将军押送,朕才放心!”
谢懿眸光一闪,压低了眼神看了孟泉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陡然砸下砸得众人都懵了。
闫唯贤脸色直接一白到底,连忙作揖说道:“皇上,此等大事,不可草率决断。”
谁都能去,就是谢懿的人不能!
赵世兴不客气地说道:“皇上说的话有什么草率的,闫右相,可不要瞧不起人啊,我们皇上英明神武,十分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