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咎身上痛,心里觉得嘲讽的同时则有些担心。
——平日里他磕着碰着,手指头划破一点师父都念叨半日,今日若是落得一身伤的回去,也不知师父会气成什么样?
“看来皇兄伺候的还不够啊,九弟竟还有功夫走神?”夹枪带棒的一句话下来,殷弘杰丢下手中染血的鞭子,狠毒的视线四下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了火盆中烧的通红的烙铁上。
烙铁从火盆中抽离出来时,带起了无数噼啪作响的火星,在这昏暗寂静的刑房中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殷弘杰缓缓抬手,将烙铁举到了殷无咎的胸前:“怎么样,九弟,怕吗?”
怎么会不怕,可是他不能在这两个小人面前露了怯,他一双眼睛愤恨的盯着殷弘杰,紧咬着牙关一语不发。
“这烙铁烙在身上,痛过也就罢了,可若是烙在显眼之处,四哥你说,大商国会要一个带着耻辱刑印的人做皇帝吗?”
幽森的话语回荡在密闭的刑房中,殷无咎心倏地一沉,而殷弘杰却顿时恍如醍醐灌顶。
“九弟,你说皇兄刺在哪儿好呢,脸颊,嘴巴,额头,还是……”他的手往上,将那火红的烙铁举在了殷无咎面部的方向,离着半指的距离上下左右的找着位置,最后定在了右眼上方,“就眼睛吧!”
“不,不要……”殷无咎只觉得眼睛被那热气熏染的睁不开,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了,用力的挣扎起来,然而锁住他手脚的玄铁链那么刚硬,铁链碰撞的铮铮声中,他浑身青筋暴突,皮肤磨得破皮出血,也未能睁开半分。
“哈哈哈哈,原来九弟平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吗?”殷无咎这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模样,看的殷弘杰莫名兴奋起来,“不过事到如今,你就是认怂求饶,也来不及了。”
殷弘杰说着,手缓缓的往前,就要将那烙铁摁到殷无咎的眼睛上。
他以前在刑部当差过,知道这样慢慢儿的来,比一下摁上去更疼更能折磨人。
火热的温度熏的他眼球生疼,殷无咎往后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他绝望的再一次闭上了眼。
就在这一瞬之间,他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
精神高度紧绷的他,甚至没有分辨出那惨叫是属于谁的,直到耳边的哀嚎声持续了数秒,他才察觉到不对来。
殷无咎睫毛颤了颤,然后试着睁开了眼睛。
“师,师父?”看着护在自己面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殷无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对方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师父,真的是您,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温决说了半句,忽然说不下去了,顿了下,他运剑如飞,咔咔四下斩断了锁住殷无咎手脚的铁链。
殷无咎猝不及防失去支撑,身子一软就要滑到地上,温诀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进怀中,阻住了他跌到地上的身子。
“很疼吧,且忍一忍!”
殷无咎看着温诀深锁的眉头,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道:“一些皮外伤而已,师父别生气。”
温决心中一涩,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的确是气,气的不是殷无咎受了伤,也不是伤害他的人,而是他自己——原本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当时他万不该让这两个家伙将无咎押进天牢的。
原想着自己那么说,可以稳住自己那该死的人设,同时殷无咎进了牢房,殷弘琪这兄弟俩必定要谋害于他,不论刺杀还是下毒,温决都有办法化解,同时他也可拿到些证据,之后,只要等他再找到了殷弘琪下毒害死商文帝的证据,两罪并罚,这兄弟二人就是本事通天,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兄弟俩竟然半刻也等不及,不走程序,不等狱司提审,直接就将人弄过来上了私刑。
还好他来的快,要不然,他必定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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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天牢?”
亲眼目睹了自己“好兄弟”在眨眼之间被砍掉了一条手臂,殷弘琪瞬间不淡定了。
这人究竟是谁,竟能越过重重把守闯入这天牢?
温诀扫了眼蜷在地上捂着胳膊痛呼打滚的人,只见他已构不成什么威胁,便不再理睬,扶着殷无咎走到方才那张木凳上坐下。
男人一双幽深,沉静的眼睛不偏不倚看着殷弘琪,脚下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去。
他生得俊美无俦,表情也并不阴狠,然而面对着此时此刻的他,殷弘琪心底却生出了种死神降临的惶恐。
他连连地往后退着:“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温诀的嗓音温润中隐含几分森然:“我倒想问你想干什么?”
木架上的炭盆子里,粗陋的木炭已全烧过了芯,在这炎热的夏季里,稍稍靠得近了些,便觉一阵热浪熏人。
温诀从炭盆旁行过时,脚下没有任何停顿,然而手上已多了一柄烧得火红的烙铁。
殷弘琪见状愣了几秒,恍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一时之间骇然变色,连退数步一直退到了墙边,后背抵住滚热的墙壁退无可退。
“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来人……”
温诀勾了勾唇角,道:“你便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殷弘琪闻言,想到这人能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那外面自己安插的那些属下,必然是被他给摆平了。
空气之中,一时之间只剩了无尽的绝望。
眼见着那烙铁就要落在自己的皮肉之上,殷弘琪吓得大叫起来:“住手你住手,本王是王爷,是我朝身份尊贵的皇族,未来可是要做这当朝天子的人,你胆敢谋害于我。”
温诀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样,知道怕了吧?”殷弘琪见状又找回了几分底气,“还不将这东西拿开。”
温诀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都忍不住要骂他蠢了。
果然如书中所说的无二,这八皇子空有几分野心,然而那一点小聪明压根就撑不起这天大的野心来。
“如今先帝驾崩,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即便杀了你,又会有谁来替你撑腰呢?”
“你……啊——”话没说完,但听一声痛苦的嘶叫响彻天牢。
殷弘琪捂着嘴,目眦欲裂地瞪着温诀,眼中惊恐痛苦交织。
“大商国的确不会要一个身上带着烙印的皇帝,所以,你这辈子是无望坐上那个位置了。”
殷弘琪也不知听见了他这话没有,眼睛一翻,痛得昏死了过去,空气之中,一时之间溢满了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
温决缓缓松开了握在手中的烙铁,不再多看这人一眼,他提步走至殷无咎身边,扶起他转身离开了这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的刑房。
殷无咎偏头,看着温诀那张喜怒难变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在他的印象当中,师父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恍若迎面的春风一般,莫说杀伐,便是生气的样子他都很少见过。
可是刚刚,他在这云淡风轻之中,一下砍断了殷弘杰一条手臂,一手烙烂了殷弘琪的嘴。
这殷弘杰失血过多,若是救得及时兴许还能保住一命,至于这殷弘琪,伤在嘴上,今又正值夏季,不能吃喝加上容易感染,只怕是难活下来了。
这两人素来仗势欺人,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死了倒也罢了,让殷无咎在意的,是师父方才那充满杀意的模样,叫他心中有些不安。
刚从天牢出来,江锦安、贺毅阳并着一众追随于他的大臣们正急匆匆地往这头赶,有的人甚至衣衫不整,看着像是刚从床上被挖起来的样子。
看见殷无咎浑身染血地被人搀扶着走出来,那群人顿时全凑了上来,言语之间满是真切的关心与愤怒。
“无咎,那些混蛋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伤成这样?”
殷无咎道:“不过吃了几鞭子,不碍事,养些日子便好了。”
“还好有师父在,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能给你出什么来!”贺毅阳越想越气,手中霸王枪狠狠一戳,将脚下厚重的青石都震成了数块,“混蛋,竟然动用私刑,他们怎么了,我进去杀了他们!”
贺毅阳是个暴脾气,本就看不惯四皇子那群人,知道他们还对殷无咎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了,更别提什么礼度尊卑。
贺毅阳一向是说什么做什么,话还没落地,人已经越过他们向着天牢里冲了进去。
一路走过去,看守的郁卒们晕的晕,被点穴的被点穴,总之没一个能动弹的。
他很轻松便寻摸到了那间审问殷无咎的刑房,怒气冲冲地进去,等看清里面情形却是傻了眼。
那浑身华服、尊贵无比的两位王爷,一个残肢断臂地蜷在血泊里,一个面上血肉模糊的翻着白眼在地上挺尸,那场面简直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当夜料理完宫中混乱之后,贺毅阳与江锦安提起这事儿,江锦安听罢,默然半晌,道:“师父当真,是极在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