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圈挲着自己的无名指,那里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多了个戒指,戒指看不出什么材质,灰白色的。
“这次,你可不能保护我了。”景淮小声喃喃了这样一句话,甫一出口便淹没在嘈杂声中。
他面上明明是挂着笑的,却无端让人瞧出点怔然的落寞,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哟,二少,是受了情伤?哪家小姐不长眼?舍得辜负你?”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搭在景淮肩上,调笑声如琅玉碰撞,在吵闹的电子音里尤为清新悦耳。
景淮坐直身体,隐蔽地错开了那只手,“顾少说笑了。”
茶几上的酒杯被端起,手指光滑如打磨的玉,节骨分明,上面再无赘物。
景淮微微一笑,白净的面上扫过几道舞台灯投过来的斑斓光影,犹如夜魅。
“干杯,顾少。”
顾言愣了愣,随即笑着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景淮嘴角的那抹笑意一直噙着未曾消散,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黑影靠近。
黑影在他身边站定,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二少,大少回来了。”
而景淮仅仅是平淡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慢条斯理地喝光了杯里的酒,也不见任何起身的动作,竟还坐在那同顾言聊起天来,“顾少,听说你最近寻了个女朋友,是个极品美人。”
顾言调笑道,“哪里,哪里,论美谁比得过景二少。”
诡谲的灯光熔在景淮眼里,沉静的面容愈发清宁温润,像是块如琢如磨的玉。
景淮的长相是出了名的好看,星际圈公认的美人。
顾言喉结动了动,刚续满的酒很快又空空如也了。
景淮手指掩面,轻扯了抹笑,“倒也不必这样打趣我。”
景一始终沉默地站在一边,实际他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不通,二少怎么会对大少回来的消息这般无动于衷,以往不是一听说大少回来二少总是会第一时间赶回去的,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景淮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言在聊天,大部分时间是顾言挑起的话题,景淮秉承着有问必答的态度,倒也算聊得十分融洽。
“顾少,下次有时间再聚,”景淮估摸着时间也该回去了,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我喝了酒,景一,你送我回去吧。”
景一捏了捏拳,恭敬回道,“是。”
窗外的景物在极速倒退,景淮的脸隐在或明或灭的光影中看不清神情。
远远就见景家灯火通明,倒不是景淮视力多好,而是景家面积太大了,不容忽视的大。
在家仍一身笔挺军装的景嘉泽取下眼镜,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他的手指还在光脑上不停歇地划动着,应该在处理事务。
景淮路过客厅时不可避免地要打个招呼,“大哥!”
“回来了,”景家大少挽唇,威严俊朗的面庞缓和了一丝温色,平易近人了许多,“比我想象中见面要晚些。”
景淮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可不是晚了些么?上辈子自己飞车赶回来却落得个车毁人亡的结局,这次可不敢了。
“大哥不是让我多玩玩嘛,”景淮嘴上这样说着,扶了下额作头痛状,“大哥,我刚刚喝了许多酒,头有点晕,先回房休息了。”
景嘉泽点点头,“好。”光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深深浅浅一片的眸子里,仿佛他天生瞳色就是那般黑得发蓝,让人望而生畏。
他只是扫了景一一眼,景一便恭恭敬敬地上前来,一五一十地将他在酒吧看到的所有都讲了出来,包括景淮说的每一句话。
景一退下后,景嘉泽才慢慢撅起眉头,视线也没有再聚焦在光脑上。
景淮在房间里洗完澡后坐在床上望着某一处发呆。
他的房间十分简洁,甚至朴素得不像是他这种家世雄厚的年轻子弟该有的风格。
酒精此刻才挥发,他的脸色发红,甚至那抹晕红已经蔓延至他的眼角,倒像是哭过后的情.态。
景淮没有在意自己现在的颓靡状态,他的目光尽头落在桌上打开的一个黑色丝绒盒子上,里面静静躺着那枚原本戴在他手上的戒指。
沉默良久,景淮突然出声,“你是已经死了吧。”
上辈子他到处找也找不到那人,唯独就是不肯相信那人死了,可他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来回,倒反而对这件事淡然了许多。
仿佛之前的那些执念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样。
死了就死了吧,他这样想,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骤然打了一个响指,呲一声,灯光全部覆灭。
窗外也见不到任何光源,浓黑一片。
景淮伸开四肢,仰倒在床上,喟叹一声道,“不如,今天——就当做是你我的忌日。”
黑暗里呼吸轻浅,万籁俱寂。
许久传来一声突兀的哼笑,“九月九,倒是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班,今天摸鱼
真真是理解了劳逸结合的精髓hhhhh
我都数不清这一章我是码了多少天凑的
万事开头难 哦不 中间也难 结尾也难
我好废 hhh
第78章 偷心贼(二)
——回到现实世界了。
这是景淮早上睁开眼睛时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他竟然有一种想回去再睡一觉的莫名冲动。
但他的身体已经苏醒过来,多年来的自律让他即使躺下去也不会再睡得着了。
只好认命得下了床。
早餐是一瓶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剂,营养剂其实也有其他味道,只不过都是靠香精色素伪装来欺骗味蕾罢了。
过去几个世界里尝遍了山珍海味,如今他倒不屑于这样自欺欺人了。
景淮打开衣柜,穿上了许久未穿的校服。
下楼时没有看见景嘉泽,想必已经走了。
倒也省了打招呼的功夫。
他的神情惫懒,像是没有睡醒,这幅表情搁在旁人脸上显得有些欠揍,但由景淮做出来反倒更矜贵了,像是个被宠坏却让人更爱的小公子。
景一看到他身上的校服一愣,“少爷,是打算去上学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意外,事实上,他今天留下来是准备劝二少去上学的。
景淮下巴轻轻一抬,连傲气都是懒懒散散的,不置可否。
也不等他问,景一就主动道出了景嘉泽的去向,“大少去军队了。”
景淮眉梢一挑,也不知这个样子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下了楼梯后发现景一跟在他身后,景淮顿住脚步,“我自己开车去。”
景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他的脊背挺得僵直,一直保持着军人的站姿。
景淮已经许久不曾踏进过校园了。
犹记得他还有一个有趣的外号——废物美人。
景淮没有回到班上,而是径直去了老师的办公室,现在还不是上课时间。
“老师,我想换班,学机甲。”
老师吃了一惊,连忙关怀道,“小景,是不是听到什么坏话了?你不要放在心里,不过都是些玩笑话罢了,老师相信你在军事理论上还是有天赋的。”
他这话就有点虚了,谁不知道每次景淮制定的作战计划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下下策,几乎没有半点军事天赋。
“不是因为别人,我学军事理论一塌糊涂,您强留我又对您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我去祸害别的班。”景淮一脸戏谑之色,越发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老师的神色果然有所松动,但嘴上还是假惺惺地劝景淮不要妄自菲薄,英雄自有用武之地。
当然最终还是奈何不过景淮去意已决。
邢原知道景淮要调来自己班里的时候深锁眉头,但碍于景家的面子,终究没有说什么。
事实总会替他说话,机甲班容不下废物。
那么多统一穿着校服的学生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景淮。
帝洛克的校服是白色的,胸前袖口领口都用金线绣着云纹,低调中透着奢华,愈发衬得那张脸熠熠生辉。
景淮的肌肤很白,仿佛时刻晕着柔和的光,五官精致,是一种温和雅致的美,像是山水画中大片的留白,自有一番空远的意境。
哪怕只是个低垂的侧脸,也能轻而易举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邢原的视线在他脸上顿留了一下转而向下,便看到景淮在那摆弄机甲拼装模型,他的眉头轻蹙,似乎颇为苦恼的样子。
怕是觉得太难了吧?邢原心里嗤笑一声。
他慢慢靠近景淮,想着待会要以怎样的口气指导这个新生,谁知走近却听见这个要祸害他们班的新生自言自语道,
“这个玩具也太简单了。”语气里似乎有着些许嫌弃。
邢原喉头一哽,脚步硬生生地掉转了方向。
但没一会,他又走到了这边。
冷不丁爆出一句话,“你做得很好。”很少夸人的邢原语调稍微有点生硬。
景淮下意识回了个谢谢,转头便看见一张冷得掉渣的俊脸。
景淮刚准备展露的笑脸也瞬间被冻结了。
“你再拼一次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