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刚刚嚣张的厉害,这是趴在地上抖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偷偷抬头瞟了这暴君一眼,结果还和景铄对视上了。
芷兰:!
芷兰慌忙将头再低回去,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个球躲进地砖缝隙里,这时候脸都贴在地上。
段云深好不容易把呛得那口汤药咳完,才勉强找到开口的契机,询问景铄道,“陛下怎么……咳……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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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铄虽说昨晚就预感到太皇太后可能会对段云深出手,可是也未曾达到未卜先知的程度。
他之所以现在能赶过来,是方游过来通知的。
方游是听自己手下的侍卫们闲聊,说是见着芷兰和淳玉领着一队人去了云妃的宫殿。
方游这人精明圆滑,脑子里稍微一转就知道这事情可能得和陛下提一下。
景铄听完就隐约猜到要出事。
太皇太后真要动人,除了他去拦,也指望不上别人。虽说他名义上是在禁足,但是负责守卫的侍卫几乎都是项一越的人,他真要出来,也没人真动手去拦他。
倒是有个守门的小太监试图拦一拦来着,嘴里说着“太皇太后娘娘让陛下在此抄书反思己过,不得出门的!陛下您这是在违背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太皇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陛下担得起么……”
景铄随手抽了身边一个护卫的佩刀,刀尖抵住那小太监的脖子。明明人坐在轮椅上,可出手干脆利落。
那小太监瞬间就腿软了,什么阻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游看着这景象默默思忖道,若是放在过去,估计陛下那刀就已经划开这小太监的喉咙了,今日倒是手软。
谁说景铄不想划开那小太监的喉咙呢?
自己爱妃那里十万火急,他却挡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怎么敢违背太皇太后,自己怎么就不敢?
可是刀尖儿都划到小太监脖子上的皮肤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改主意了。
今日自己怎么破了禁足的命令出宫的,爱妃是一定会问起的,他若是问,自己如何答?杀了人出来的?
景铄不确定段云深在不在意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杀人。
自己没必要去赌这个,不杀人也可,何必添不必要的麻烦和隔阂。
景铄看小太监脚一软摔地上了,也就没再计较,将佩刀扔在那小太监的面前,由着方游推着自己的轮椅走了。
一路上方游走得倒算是快的,但是景铄还是克制着催促了几次。
他恨不能自己现在便站起身直接到段云深身边去……但是宫中人多眼杂,他装了残疾这么多年,若是今日暴露,不仅仅是功亏一篑,更是后患无穷。
当初就是自己腿残之后太皇太后和嘉王景逸才对自己放松戒备。
此时自己若是暴露,太皇太后和嘉王把重心再分到自己这里来,只怕不仅仅是自己之后难有宁日,连带着爱妃也不会有清净日子过。
那人的性格,看着不像是会喜欢在勾心斗角之中过日子的样子。
好在如此赶来也算到的不晚。值得一提的是,让淳玉付出性命代价的那颗石头并不是方游的手笔,而是来自景铄本人。
一般来说,他不会这么不谨慎的,亲自动手对他来说隐患实在是太大。
但是明天特殊情况,出手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样的做法到底恰不恰当。
段云深这时候已经咳得差不多了,虽然嗓子还是不太舒服,但是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了。
景铄看着这一地的奴才,全部都抖得不成样子。
明明之前下手按住云妃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助纣为虐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半分踟蹰,这时候才开始害怕,自然是来不及了。
景铄推着轮椅到了芷兰的面前。
芷兰仅仅是听着轮椅向自己靠近,就已经觉得自己像是不敢喘气了,越发地将自己缩起来,抖成一团。
景铄有心让人将这一群奴才全都拖出去活埋了,但是这时候顾及着段云深,一时居然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处理得太轻难消心头之恨,处理得太重怕自己这位云妃心中留下隔阂。
景铄最后还是将目光看向了段云深:“爱妃以为这些人当如何处理?”
段云深被问得愣住了。
这群人不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吗?要处理么,处理了没问题吗?
他自是不知道景铄是什么样的实力,想着这时候为自己这么点事得罪太皇太后好像也不太好。
段云深想了想,忐忑道,“要不,就这样放了?”
景铄:……
方游:……
地上的奴才和小苟子:……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跪在地上的奴才们全都开始朝着段云深跪拜,“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不杀之恩!”
段云深这时候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那处之前被景铄咬过一口,刚刚又被这群不知道轻重的奴才压住了伤口,疼得厉害。
大概是因为伤口还疼着,所以他连说句“不用谢”的想法都没有。
这群人不过是顺势而为,上午太皇太后想要自己的命,他们给自己灌毒药半点犹豫都没有;现在自己说要放了他们,他们嘴里的感谢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知道感恩。
说到底,墙头草罢了,本身毫无立场。谁在他们面前更强一点,谁就是立场。
景铄沉默良久。
他自然是不赞同的,以牙还牙以血洗血才是他的风格。
段云深这时候看着景铄,然后就看到了景铄身边的方游。
方游后知后觉,这时候立刻补上礼节,行礼道,“见过云妃娘娘。”
事出突然,进门之后他还没行过礼呢。
段云深:……
别,兄弟,你昨天晚上还说我是乱窜的野猫呢!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昨天这位睁眼瞎似的当没见着自己了。
景铄这时候转过头问芷兰道,“太皇太后娘娘赏了爱妃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芷兰这时候在暴君面前抖成一团,愣是不敢开口。
景铄不冷不热道:“这舌头若是舍不得用,不如就别要了?”
芷兰这才颤抖着道,“是……是避子汤。”
景铄听罢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眸中戾气似乎又更重了些。
方游听得云里雾里,男人也要喝避子汤了?后宫女人行事都这么严谨了?
倒是段云深听得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避子汤”是哪三个字——这还要归功于陪自己老妈看的那些宫廷剧。
然后他又花了一会儿功夫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避子汤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后
他后悔了。
给我喝!我现在就喝!!
本来以为是什么夺命的药,原来是来搞计划生育的吗?早说啊你们!你们直说不就没这事儿了吗?!!
段云深悔不该当初,甚至还想找这几位问问这避子汤还有没有剩下的汤底,够不够给自己再凑一碗的。
不能怨段云深,再怎么说也带把呢,社会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之下,身为男子肯定是不会想怀孕生孩子的。
再说了,这年头妹子们都不愿意生孩子了,更何况男人。
景铄阴寒着脸:“还有呢?”
芷兰战战兢兢,“这药,它……云妃娘娘体质特殊,所以这避子汤也与一般的避子汤不同,是张太医特意调制出来的,据说是……是有些伤身……”
景铄冷笑一声,“张景之?”
段云深:……
段云深打住自己的腹诽,有副作用那还是不喝了。
恰在此时,突然听着外面有太监唱道,“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一传过来,屋子里的几位皆是神色各异。
不过反应最大的还是地上这几位奴才,尤其是芷兰,抬起头来看向殿外,可谓是喜出望外,一副自己的大靠山来了的模样。
景铄阴郁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段云深当机立断,从床上下来到景铄旁边站着了——贴着这位比较有安全感。
太皇太后进来的时候,瞧着屋子里这景象也没有半分惊讶,反而笑得有几分慈祥的意思,“云妃这宫里热闹啊,怎么都聚在这儿了?”
除景铄之外的所有人都对太皇太后行过礼,太皇太后笑呵呵地让他们平身,然后由宫人扶着坐下。
太皇太后坐下之后才看见躺在地上的淳玉,原本笑呵呵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随行的大太监立刻嚷嚷道,“晦气,这么多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做事,快,快把血盖起来,冲撞了太皇太后可怎么好?”
跟着太皇太后一起进来的小太监立刻找来了白绫盖住了淳玉的脸,也遮住了地上的血迹。
太皇太后不喜淳玉是真,可淳玉到底是她手底下的人,如此惨死简直就是在抽她耳光。
段云深看着太皇太后的脸色,不知道这时候要不要胡编一个理由搪塞一下,比如说这宫殿年久失修,从屋顶上掉碎石恰好砸死了淳玉姑娘。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景铄就先开口了,“这般深夜,皇祖母怎么来这里了?”
太皇太后道,“这般深夜,铄儿还不是在这里?哀家若是还没老糊涂,铄儿应该在抄书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