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宴辞越是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是我和宋誉过生日,宋誉切蛋糕的时候,宴辞越出现了。他长得好看,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矜贵感。宋誉很喜欢他,缠着他说了很多话,我就静静的在一边看着他们聊天。我觉得宴辞越很难接触,即使他和别人说话时看着很亲密的样子,身上也总有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感,那是我和宴辞越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同学们嘲讽我没有宋誉会的多,逼问我宋誉占着我的位置我有什么感受,我没回答被推搡时,宴辞越扶住了我,他当时是来见自己侄女的老师。从这次之后,我们开始有了交集。”
“……”
房间里安静无比,只有宋沅的声音一直在讲述着他之前发生的事。
事情太多,他讲了很久,到最后说到住院没有救时,宋沅觉得口干舌燥,停了下来。
他没有再把后面发生的事说出来,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用去想也能猜得到。
顾应迟递给他一杯温水,“所以你觉得,现实中的宴辞越,是我吗?”
宋沅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因为他不知道现实中的宴辞越是怎么变成顾应迟的。
他是死之后进入了这本书,宴辞越……难道也死了吗?
想到这里,宋沅抿唇,握紧水杯,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发白。
“别想了,睡一觉,乖。”顾应迟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脊,柔声道:“沅沅,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现在好奇的,都会得到答案。”
“睡吧。”
没有一点儿困意宋沅在他的怀里眼皮子越来越沉,到最后闭上了眼,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
梦里一片朦胧混乱,无数个场景飞越在眼前,最终定格在一个场景。
有人抓狂道:“把他送去医院吧,我受不了了,谁能受得了他突然的发疯?”
“他发疯的时候才是正常的时候不是吗?平时你觉得他像个小孩子吗??”
“我没有耐心和他玩什么精神病人扮演角色的游戏,我也没时间照看他,平时说话还要怕刺激到他,我受够了。把他送回乡下吧,要不然把他送去寄宿学校也行。”
“医生说了,如果把他送走会加重他的病情。你实在忍不了的话,忽略他就行了。说到底他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有责任。”
“我们有什么责任?他变成这个样子和我们没任何关系!”
“医生说是受得刺激太大,把自己保护起来,幻想出了另一个自己。这不算太严重,你别太暴躁了,小心吓到他。”
“呵呵,他整天跟个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地往那里一站就没表情了,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些声音刺耳难听,像是站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说出的一样。
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的他就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个大人说话。
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的表情很暴躁,那些文字进入他的耳朵,又很快出来,他完全没办法理解其中意思,只是冷漠地听着。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他理解了。
小时候受过得打骂、嘲讽、忽略、鄙夷……犹如潮水一般浮现在脑海中,宋沅头疼欲裂。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哪里是不在乎。
他在乎极了,每次听到宋誉的挑衅都会控制不住的上前和宋誉扭打在一起,不打得宋誉哭不罢休。
这么在乎的下场就是被父母轮番质问和指责。
他们允许宋誉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不允许他把宋誉打哭。
宋誉只要一哭,他的下场就是被关进小黑屋,父母还总是会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们再把你放出来。”
他没有想明白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受到惩罚。
只是会在害怕黑暗中拍打着门,说着违心想明白了的话,换取自己出去。
他痛恨自己没有办法对宋誉的话感到不在乎,每每被宋誉一挑衅,总会抓狂失控,从而去打宋誉。
宋誉聪明,比他冷静多了,每次都故意把自己折腾的很惨,去找父母哭诉。
宋沅不记得自己被关过多少次小黑屋了,以至于后来他在小黑屋里都已经麻木习惯了。
待过最久的一次是三天,一点东西没吃,一点水也没喝,等父母发现他时,他已经晕过去了。
这样的事发生的太多了,在他七岁回来后,一直到九岁,都是这么度过的。
最后一次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忽略宋誉,明明他不在乎宋誉,也不想去在乎,为什么宋誉两三句话就能将他激怒。
他希望自己冷静、漠然、不去在乎所有人。
他睡了一觉,醒来后他就变成了另一个宋沅。
被寄养在亲戚家,受尽打骂十七年,突然穿书的宋沅。
面对宋誉虽然还有些许波动,但很快他就不在乎宋誉了。
同学们的嘲笑他也不在乎,宋誉的挑衅,辱骂他也全部忽视。他平静漠然,不像个小孩子。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再进小黑屋过。
因为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宋沅,所以父母在他面前谈及病情等一切问题,他都会自觉忽略掉。
他把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从现实世界穿进小说里的宋沅,直到现在。
宋沅睁开眼,觉得浑身疲惫。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宋沅把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开灯,背影笔直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理着那些混乱的思绪。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穿书,只是在死后,才进入了这个小说世界。
他当时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穿书的,是因为他对九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
只记得想让自己记住的,那些不想记住的,全部忘记的一干二净。
相当于把自己洗脑成了另一个人。
窗外一点点亮了起来,宋沅动了动,才发现坐得太久,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
他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打底衫,所以手脚冰冷的没有任何热意。
宋沅下床,穿上衣服,洗漱好后走出了房间。
刚打开门,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顾应迟穿着休闲装,看到宋沅笑了笑,“一起?”
宋沅点点头,对他弯了弯眸。
两人下楼吃了早餐,出去跑了半个小时的步。
大汗淋漓的感觉让宋沅忘记了所有杂乱不好的情绪。
回民宿后,宋沅回房间冲了个热水澡,收拾好东西,出发去下一站。
坐上车的那一刻,手机振动了几下,宋沅把背包放好后打开手机。
意外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给他的短信。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不想为了你毁了我自己。”
“我要杀了你!不,不是我,是宋尧要杀你。”
“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和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只能告诉你,我身体里面有一个魔鬼,他想杀了你。”
“不要给我回复消息,你只需要知道提防着就好。宋沅,我真的很讨厌你,恨不得你去死。但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可能为了杀了你搭上自己的前途。”
“怎么了?”顾应迟凑近宋沅,见他微微蹙起眉头,伸手拉出他的安全带扣好。
离得太近,宋沅一抬眸就能看到顾应迟深邃的眼眸。
他偏了偏手机,给顾应迟看上面的短信。
“宋尧来自现实。”宋沅说,“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周围人都是纸片人,所以可以随便对待。”
坐在后车座的顾玉河正在打盹,他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又起得早,一上车就倒头睡着了,压根听不见两个人的谈话。
顾应迟开动车子,问他:“转学吗?”
宋沅摇摇头,把手机收起,说:“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他。”
有些答案,只能从宋尧那里得到。
“你对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顾应迟笑了笑,“昨天都是你在说,我什么都没说。沅沅,你就不怀疑我吗?”
宋沅没有说话,片刻后轻笑道:“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你。”
顾应迟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的愉悦太过于明显,让后座的顾玉河直接惊醒,有些毛骨悚然。
他很少见自己叔叔笑得这么开心。
“之前我总是在做一个梦。”顾应迟低声道,“梦里有一个看不见脸的少年,背对着我,微微侧着身,只能看见下巴。这个梦我重复做过很多次,梦里的少年从来没有回过头,每次在即将回过头的时候我都会醒来。在长明村遇到你之后,这个梦很少做了。”
“后来在做这个梦时,梦里的少年转过了身。”
“是你,沅沅。”
低沉磁性的声音撩人心弦,宋沅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他说出确定的那句话时疯狂变大,犹如鼓声响彻在耳边,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不容忽略。
“你说的现实和宴辞越,我暂时还没有记忆,我只是对一些场景和人会感觉到熟悉。沅沅,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会全部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