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思浑身是汗,不止脸色白得像雪,额上也青筋暴起。抱着林栖让他活了过来似的,疼痛稍止,他狼狈地点头,再度道歉:“对不起。”
林栖就着被他抱的姿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叫扬庆赶紧联系车子送蒋修思去医院。
可他实在难受极了。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人在蒋修思怀里,但他的头却是悬空的,现在脖子酸得要命。
“蒋……”只念了一个字他就停了,他总觉得凑这么近叫蒋修思的名字很奇怪,干脆直接略过称呼,“我去找个抱枕给你抱行吗,我脖子好酸。”
他手撑在沙发边缘,准备起来。
可是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发着烫,林栖感到从腰侧泛起一阵麻意。下一瞬,那只手把他的腰压下去,他整个人又完全沉入蒋修思的怀里。
“抱歉,”他听见蒋修思有些喘、听上去仿佛意乱情迷一般的声音,“好像,只有抱着你才可以。”
林栖的脸迅速染上一大片红,又听见他格外诚恳地说:“把头靠在我身上就不会酸。”
你他妈。不对劲啊。林栖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蒋修思也知道荒谬。为什么抱林栖就可以缓解头痛?
仍旧是疼,但没那么尖锐,不像刚才要他的命那样的凶狠。那种思维全部崩断,疼到不成人样的感觉他实在不想要再体会。
脑海里晃过一枝摇曳生姿的玫瑰。蒋修思仿佛见到那个高傲的小仙子瞬息间变成一个纨绔少年的模样,在玫瑰花心里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蒋修思(脸色苍白):岂可修,你打算怎么玩儿我?
仙子:什么叫玩儿你?我是在帮你!
第22章
在医院折腾许久,做了好几项检查,但医生看着屏幕里的报告单也是一筹莫展。各项指标都正常,医生也只能给出跟之前一样的结论:暂时先观察,戒掉熬夜,避免过度劳累,等其他检查的结果出了再综合分析。
蒋修思脸色仍是憔悴,但看着林栖疲倦的双眼心里又十分歉疚。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林栖下午又拍了好几场戏,陪蒋修思到现在也该累了。
同行的几人走出医院,等着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时值深秋,又快要入冬了,夜里凉气逼人。
林栖脑子里想着事,身上冷也没知觉,只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没隔几秒,肩上又增了几分重量,温暖的感觉顿时将他包围。
“蒋……”他侧头去看蒋修思,心里有些异样,“不需要的,车子马上开过来了。”
“没事,车还没来。”
林栖不喜欢做那种推辞来推辞去的举动。他们做艺人的,平常也习惯了身边助理这般照顾。可这毕竟是蒋修思,他怎么也无法理所应当地承情。
攥住身上这件外套空荡荡的袖子,林栖认真地问:“你冷吗,被风吹会不会头疼?”
蒋修思微笑着说:“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他其实不常笑,在剧组里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林栖也从未看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这个人的神情总是淡淡的。
在书里的时候,跟他有着同样相貌的师尊却经常笑。不过,也是这样的笑容,微小得像个符号,一个和颜悦色的证明。
看着他这样笑,林栖就有种给他讲个笑话的冲动。看他是不是永远要维持这样冷淡俊美的形象,一点不暴露更多的自我情绪。
“上车吧。”蒋修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面前了,坐在副驾的扬庆正疑惑地看着他。
“哦!”林栖赶紧钻了进去。
他隐隐有点不高兴。因为这种关于蒋修思的深思,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人的心愿,代表了一种危险的好奇心。他对蒋修思的外表的迷恋,已经够让他烦恼了,他并不喜欢以貌取人的自己,并且对自己最近的隐约反弹的颜控属性感到十分郁闷。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不低,蒋修思余光里却瞥见林栖又攥紧了披着的外套,轻声问道:“你还冷吗,要不要把空调调高一点?”
“一点儿都不冷啊。”林栖茫然地回答,他只是在烦恼中不自觉揪紧了衣服而已。
不对。他警觉的神经终于绷紧了。这外套还没还给蒋修思呢,揪什么揪。
“今天真的很抱歉,还有就是,谢谢你。”蒋修思突然看着他说了这句话。
林栖和他对视着,心里忽然像是荡起了小舟。苍穹漆黑,只余几点河星疏朗。蒋修思那双眼睛,比什么都要更漂亮。
来了。
像是压抑太久,有些本该出现的病症到现在才涌现出来。像他这样一个喜欢了蒋修思那张脸好几年的人,初次见面,四目相对的时候就该反应激烈,心脏跳个没完了。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蒋修思却那么镇定,根本像是无动于衷。
恶果到今天终于凶狠地展现。林栖明显地听到了自己心底放烟花的声音,一簇又一簇,砰地炸开。
他无奈至极,又抵不过这一阵心脏狂跳,在对自己的极度失望之中问出一个问题:“你觉得以貌取人的人怎么样?”
快说!说我简直是庸俗乏味、俗不可耐、品味低下、可笑至极!
只要蒋修思那张完美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再用他那张形状优美的薄唇吐露出这些讥讽的词语,那林栖肯定能彻底戒掉这种病。
还没如何,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构想这样一件事的时候还在给蒋修思加“完美”、“优美”这样的形容词,顿时懊恼到极点。这病再不治就完了!
“我不太相信有完全以貌取人的人。”蒋修思动人的声音响起。
他好像一点都没有轻视这个随口问出的问题,神情专注地回答着:“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综合评估旁人的,脸蛋只是一部分。更何况外表又不仅仅是一张脸,声音、动作、谈吐、气质,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有的人可能自以为以貌取人,但也许早就在无意中被其他方面的东西打动。只不过那一刹那的心动,他并不知道而已。”
可是林栖不需要这样的回答!
他后背都发烫,还故作轻松地嘲讽道:“很多人对着视频里的人都能一见钟情,甚至没见过,有什么好心动的。”
“你说的是一见钟情,”蒋修思看向他,抓住他话里的字眼,“既然钟情,就不叫以貌取人。”
林栖懵了:“可是都没见过,那种心动不是很虚伪、很没有道理吗?”
蒋修思突然笑了起来。
这回他笑得很轻快,不是那种林栖所熟悉的程式化的、表演式的微笑。
“你……”这笑容看得林栖情不自禁地有点着迷,干巴巴地问,“你笑什么?”
蒋修思渐渐止了笑,把头靠在靠背上,姿态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或许也没错。不过那些在诗里、歌里写‘爱上一双眼睛的人’的创作者恐怕就不会那么乐意了。”
车里光线昏暗,只有前面用以导航的电子屏幕上泛着幽幽的光线,林栖出神般地看着蒋修思的侧脸。
他发现自己无法否认,就是有这样的人,双眼之中仿佛藏着许多神秘的东西,引人探索,乐此不疲。
“好吧。”林栖撤回视线,闷声说,“你把我说服了。”
但知道自己也许没那么肤浅这件事,并不让他多么高兴。娱乐圈最不缺美人,偏偏是蒋修思这张脸,让他这么魂牵梦萦。
他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穿书是他臆想出来的,因为积年累月的对那个人的迷恋,让他臆想了这么一出荒谬的梦境——为了靠近蒋修思一些。
好一会儿过去,两个人都没再讲话。林栖自己闷着头想了半天,烦得不行。他有些困,但又不想睡觉,害怕一睡着又坠入那个让他搞不懂的梦里。
他拿出手机,准备再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本小说。手机屏幕的光亮起,映亮了一小片区域。他突然发现,蒋修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将他的衣角捏得极紧,像在忍耐着什么。
心里一惊,林栖赶紧顺着那只手看向蒋修思。对方侧着头,看向了窗户那边,身体却有些古怪地收紧了。
“你又头疼了吗?”林栖忙问。
蒋修思额上全是冷汗,但他艰难地说:“没关系,能忍住。”
他好像明白了,只要他开始回忆梦里的细节,想要为某些东西找到答案,他的头痛就会不可遏制地发作。
但就这样了吗?之前的他过于莽撞,以为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有个机会可以体悟更多的人生,提高自己的表演,他就一定要抓住。
然而麻木地扮演一个角色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蒋修思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变作另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想法,在梦中不知道角色的行事动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使命,浑浑噩噩地走着剧情,这让蒋修思感到焦躁。
女神当时那句“你可以经历许多有趣的事情”如今看来只是一句假话。在一个名为“蒋修思”的躯壳里经历的事情,难道就成了真实在蒋修思这个人身上发生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