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停下来:“这所有考卷都已糊名,你如何得知?”
裴安道:“自然是凭对他的了解。”
秦昭的才华他心中有数,这些考卷虽然更优,但少有亮眼,不该是那人做出来的。
县令有些诧异:“你对他就这么看好?”
裴安:“大人不也同样?”
“我只是好奇。”
秦昭这四场考试,场场一到正午就交卷,从不耽搁一刻。
他着实好奇这人会写成什么样。
不过考卷要等确定名次后,才能拆除用来糊名的纸条。哪怕县令再是心急,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听了裴安这话,县令也不再翻看手里的考卷,将其扔回裴安面前:“继续阅卷吧。”
裴安应了声,继续埋头阅卷。
县令百无聊赖地瞧他,笑着问:“裴安,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裴安问:“在下该担心什么?”
“秦昭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就已经有如此声望。万一他当真高中,本官必然会想将其纳入官衙。这样一来,你这第一师爷的位置,不就坐不稳了?”
县令说这话时并未避讳,堂下翻阅考卷的人动作皆是一顿。
能当上一县之长,县令必然不会只是个无用的草包,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的明争暗斗他清楚得很。非但清楚,而且他也乐得见他们斗。
留下最优之人,总归是对自己有利的。
而裴安在他手下做事多年,多少能揣测到他的想法。
裴安摇了摇头,道:“哪怕以后当真公事,也都是为了大人办事。能否取得大人信任,要看大人的想法,担忧无用。”
更何况,秦昭已经答应过他不会来县衙,那人行事有君子之风,不会出尔反尔。而且哪怕没有这个允诺,他也不认为秦昭会甘愿留在这里当个小小的师爷。
以那个人的潜力,日后前途无限。
这些裴安并未说出口,县令不知他的想法,被他前一句话哄得开心了,没再多问。
裴安继续拿起下一份考卷,刚读了两行,动作便顿住了。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裴安将那份考卷读完,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才起身呈到县令面前:“大人,您要的东西。”
县令眼前一亮,忙接过来,先是快速浏览一遍,而后又细细读了第二遍。
“厉害,果真是厉害!”县令将考卷放下,感叹道:“师爷眼光毒辣,县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等水平的文章了。”
裴安颔首不语。
县令摩挲着那糊了名的考卷,意味不明道:“以他这才华,要是真让他一步步考上去,日后我们这小小县衙恐怕就装不下他了。”
裴安眸光微动:“大人的意思是说……”
能不能中榜,其实都在县令的一念之间。要是怕他考上之后县衙无法招揽,让他考不上便是。
不过这样一来……
“望大人慎重。”
他们如今坐在高堂之上,还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以保证不会被下面的人听去。
县令抬眼看他,面露不悦:“师爷有何见解?”
裴安道:“那人绝非池中之物,哪怕现在强留一时,不可能强留一世。与其这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县令听出了他的意思,问:“你是觉得,他日后会爬到本官头上去?”
裴安垂眸不答,但县令看出他这是默认之意。
事实上,看完秦昭的考卷之后,县令心中多少也有了数。这人要是真想继续往上考,日后考个进士恐怕都不成问题。更有甚者,进士及第,封官进爵。
交恶不如交好。
县令转瞬间就将其中利弊想得清楚,他将考卷放回桌上,笑道:“我们说了这么多,万一这份考卷不是秦昭,那事情可就有趣了。今年的考生里可不止有他一个才子,三年前的县试案首,那个叫严修的,今年也参加了。”
裴安也笑起来:“在下敢与大人打赌,这份考卷一定是秦昭所有。就赌一顿醉香楼的酒席如何?”
“好,便将这份定为案首,看到底是不是秦昭。”县令眉开眼笑,“抓紧阅卷,今晚咱们去醉香楼找找乐子!”
.
放榜这日,景黎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前小半个时辰就拉着秦昭到了地方。
县试放榜又叫发案,放榜这日,县衙门前会贴上一块被红绸所盖的案纸,上面写着中榜的五十名考生的位次号。
现下还没到放榜的时辰,但县衙门前已经围了许多人,眼巴巴顶着那块案纸。
秦昭看了看,拉着景黎走到街边人少些的地方等待。
足足等到巳时,衙役才敲响锣鼓,高喊:“发案!”
红绸被人揭下,锣鼓喧天中,人群霎时往前拥去,争先恐后想找自己的位次,在场七八个衙役都险些没控制住局势。
好在秦昭和景黎站得远,这才没被波及。
科举的案榜与其他排行不同,所有人的位次围成一个圈,还分内圈和外圈。由于写法问题,圈的下半部分那些位次几乎就是倒着写的。
唯有案首的位次,被大红加粗的字体写在正中,一眼就能看见。
众人还在歪来扭去地找自己时,秦昭已经收回目光,把人搂进怀里:“现在亲眼所见,满意了?”
景黎“唔”了一声。
他大概是被秦昭的淡定影响,看见案纸后,非但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案纸正中央案首之位上,写着一个熟悉的位次号。
——第零八六号。
那是秦昭的位次。
.
秦昭这个案首拿得毫无悬念,反倒是陈彦安,以第十五名的成绩进了内圈,可谓进步神速。
要知道,这人上次考县试的时候,第一场就被刷下来了。
没等众人想好该怎么庆祝,县衙那边又来人了。
“恭喜秦先生高中案首。”裴安笑意吟吟。
可不是每一任案首都能得县衙问候,只有县令大人尤其看好此人时,才会派手下登门道贺。
来的不是其他衙役,而是师爷,更证明县令对案首的看重。
秦昭也明白这个道理,将人领进屋子,奉上茶点:“劳烦裴大人跑这一趟。”
“不劳烦。”裴安品着茶,道,“我家大人惜才,这样是应该的。不知秦先生打算何时去府城?”
秦昭:“明日便要启程。”
府城报名在县试放榜的三日后开始,一直持续十天。时间不算紧,但秦昭想提前带景黎去府城逛一逛,因此几日前便决定放榜后就出发。
“也好。”裴安沉吟片刻,道,“其实县令大人此番派我前来,不仅是为了道贺。”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帖,交给秦昭:“此物还请秦先生收好。”
秦昭问:“这是何物?”
“我家大人写给知府大人的引荐信。”
由于糊名制,县令的引荐其实不能在考试名次上帮到秦昭什么,但有了这个,他在府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县令这是在向秦昭示好。
秦昭眸光微动,收起那封书信:“多谢,在下明白了。”
裴安没有久留,将书信送到就要告辞。秦昭给他送了点碎银,裴安收了钱,乐呵呵地道了句:“预祝秦先生连中小三元”,便转身离开。
翌日,二人道别薛仁和阿易,踏上了去府城的船。
从县城到府城是顺水而下,走水路只需要两日时间,比陆路快了足足三天。
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互保的另外四人。
严修在这次县试中获了第二名,加上第十五名的陈彦安,第三十九名的贺知行,以及另一位贺知行的同窗,组成了在府试中要与秦昭互保的四人。
至于原本在县试与秦昭互保的那两人,则纷纷落榜,已经回镇上了。
他们六人租了这条小船顺水而下,尽揽河流两岸风光。
至于景黎还欠秦昭的奖励,在景黎撒娇耍赖下,秦昭勉强答应可以等到回村后再执行。
秦昭在甲板上取了清水,正欲回到船舱,却见严修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
背影看上去……颇为惆怅?
“你别理他。”陈彦安有点晕船,正靠在甲板边上吹风,“让他伤感去吧。”
秦昭问:“他这是怎么了?”
“踏足伤心地了。”陈彦安道,“那位荣亲王爷,听说就是在江陵府附近出的事,死无全尸。说起来,圣上昭告天下荣亲王已毙的时候,不就正是三年前院试之前么,难怪这家伙院试落榜……”
“你闭嘴!”严修头也不回,冷声喝道。
陈彦安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秦昭没再理会,掀开船帘走进船舱。
这船不小,船舱内有数个木板床,可供旅人夜间休息。秦昭走到其中一张木板床前,少年蜷缩在床边,抱着个木盆:“呕——”
景黎从上船开始就难受得要命,已经吐了好几轮,如今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直干呕。
秦昭把人搂进怀里,把清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嗯……”景黎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强喝了两口水,靠在秦昭肩头。
他就不明白了,他身为一条鱼,到底为什么会晕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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