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寅挑眉,但没有后退,迎着文崩的疯劲。
文崩:“你知道谢奚曾经有多完美吗?”
目色沉沉,顾寅不动声色抿了下唇。
在这座私密的迷宫里,文崩肆意而徜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过去,抓上眼前的铁栅寸寸摸着。
文崩:“漂亮,无与伦比的漂亮,他该是天生的金丝雀,菟丝花。”
文崩:“你想看看他以前的样子吗?”
顾寅默不作声。
文崩从大褂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愉悦地笑着,把遥控器对准顾寅所在房间的墙壁。
是有焚烧壁炉的那面墙壁,壁炉里火焰还在颤抖着闪烁火光。
遥控器按动,文崩说:“你看,他以前是不是更好看。”
蓝光打满了屋子,顾寅忍不住回了头。
他回过头,所视所见让他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壁炉之后的墙投影着谢奚的照片。
不是一张两张,是无数张。
无数张谢奚的照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挤满了整片墙…
顾寅:“……”
顾寅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烈阳之下,冷气仍哧溜着往骨髓里面钻。
文崩:“多好看,干净得像一个雪人,乌黑深暗的眼睛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情绪。”
“多么完美的活偶?完美到…完美到我舍不得他受到一点的伤害,完美到我想要亲手把他放进营养液里,泡在福尔马林里,一辈子看着他。”
“可你猜怎么着,他原来不是一个活偶,他原来是会反抗的,他也有想法,想要逃开囚笼,逃开他那个畜生一样的后爸…”文崩笑出了声:“真让我惊艳啊,我养的鸟儿就这样长出翅膀,突然地在我眼前学会展翅飞翔了…”
顾寅太阳穴突突直蹦,手指不自禁捏成了拳头。
谁他妈是你养的鸟儿?!
“实验证明,金丝雀的心也是会变野的,一旦到了外面,就想要去到更外的外面。谢奚开始不满足于只逃开那个家,他想要逃得更远了。”
“所以我不想再把他放在野外散养了,我要把他接到我身边。”
一字一句,文崩说得缱绻又温柔,像是在给顾寅描绘一段美丽的邂逅。
“秃了。”文崩突然抽回了手。
他将手掌心摊开展露在顾寅眼前,手心上尽是细碎斑驳的红。而刚刚被文崩搓过的铁栅,碎屑撒了一地,越发光滑。
文崩:“铁门质量不过关,我会找个时间换了它。同样的,养大金丝雀的人质量不过关,也该受到惩罚。”
“谁知道有人先我一步惩罚了他呢,他的公司遇到了麻烦,他走投无路,只能求我。”文崩露出了一个让顾寅不寒而栗地笑容:“可我最厌恶求救的人。求救有什么用?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去救另一个人。”
顾寅:“……”
直勾勾地看着顾寅,文崩说:“你猜谢奚小时候求救过吗?你猜又有人想要救他吗?”
“他的后爸折磨他,他的母亲想要在我这得到更高的报酬,他最大的价值就是被我做成最完美的作品。”
顾寅的心都揪住了。
文崩搓开的不仅仅是铁栅上的锈迹,更是一段恐怖黑暗的背景故事。这段背景现在狠狠扎进了顾寅的心脏上。
“文崩,”顾寅掀起眼皮,声音稍稍有些沉哑,淡淡问:“没有人去救你,你很痛苦吧?”
文崩:“……?”
文崩眼底的疯狂陡然变成了惊悚,笑容扭曲变形,脸皮狠狠跳动了一下。
“你墙上画着的人,是你的母亲吗?她脚下箱子里装着的,是你吗?”顾寅看着文崩,目光凛锐地像是能直接穿射他的灵魂。
顾寅不是无端瞎说。
文崩为什么会对谢奚有那么大的执念?他在诉说谢奚的过去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从顾寅给的灵魂质问中回过神,文崩面色冷白,面无表情地按动了遥控器上的另一个按钮。
隔壁已经平息的朴桐仁再次发出了痛苦的嘶叫声。
顾寅眉心一跳,差一点点就要冲到文崩面前!
但是顾寅忍住了。
顾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惊慌。
和之前晃动铁门怒斥的表现截然相反,在朴桐仁的惨叫中,顾寅背后冷汗淋漓,心中寒得滴血,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盯着文崩,一字一顿问:“你爱极了你的母亲吧?”
文崩摘下了眼镜,随手一扔,像一条粘稠的水蛇死死盯住顾寅。
“她应该过得不幸福,可能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矛盾,也可能是因为和男人,还有可能是因为你。”顾寅沉声:“她可能出生富贵豪门,有了你以后生活一落千丈,但她是个倔强叛逆的人,绝不回头,她也许把人生所有的期待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她要你做最完美的孩子,要你聪慧伶俐,要你从小就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你一定很痛苦吧?因为只有满足她的期许,达到她的目标,她的视线才会投放在你身上。可也只有一会儿,短短的注视,短到你不能理解人长了一双眼睛是为什么…”
“你一定很乖巧,努力地达到目标,努力地完成她的期待,可是很快,她又有了更高的期待,她要你不停地前进,拼了命的奔跑,不然就会把你关在漆黑的箱子里惩罚你。”
顾寅像文崩盯着自己那样,毫不示弱地盯着文崩,凛冽的火焰和湿稠的怨毒交织在一起,顾寅冷笑:“你以为你很了解谢奚?”
顾寅:“你知道谢奚为什么会逃出来吗?是有人救了他?不,是因为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你懂什么!”文崩脖颈上梗出青筋:“不是他没有放弃自己,是我没有放弃他!”
顾寅看文崩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怜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谢奚无论承受了什么,他惩罚折磨的对象,从来都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所以谢奚只想把所有人推开。
所以谢奚绝口不提半年前发生的所有事。
顾寅猛然间明白了。
为什么谢奚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过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过去,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因为谢奚担心的并不是朴桐仁喜欢自己,他担心的是…朴桐仁会对自己说出些什么…
谢奚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阴霾可怕的过去。
顾寅:“……”
顾寅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的见到谢奚。他想见到谢奚,想抱住谢奚,想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事物都给谢奚。
顾寅眼里的怜悯仿佛一道高压电流,电得文崩五雷轰顶内脏呕血。
颤了颤嘴唇,文崩想要说什么,顾寅又先他一步:“你和英国女王喝过茶如何,你和日本首相赏过花又如何,你的财富、身份、勋章,它们让你开心了吗?不,让你开心地是暴虐地对待他人,是残酷地伤害别人。”
呕着血气,文崩放下了遥控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攀住铁门栅栏,绽出一个阴郁至极的笑容:“你调查过我?”
“我调查你?”顾寅扬着眼角,眸光耀亮得压过壁炉里的火焰:“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吧,如果你这么容易就被调查到什么,现在就不该站在这里了。”
“何况。”顾寅冷笑:“很抱歉,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付反社会人格最好的方法:拆穿他,不要表现出对他有任何的兴趣~
第84章 获救,一晚上
文崩:“……”
文崩久违多年,久到他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是什么人,面对面地对他说“我对你没兴趣”了。
可诚如顾寅所说,如果这些是能轻易调查到的东西,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听顾寅说这些了。
阴森的戾气围绕着文崩,文崩突兀地笑起来:“你还说我们不是同类。”
眼睛很亮,粘稠中的那种不正常的亮,盯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似的紧紧盯着顾寅,湿凉得渗人…
在被刺激之后,他竟然更兴奋了,病态的兴奋,状若癫狂。
周围空气更加紧压,顾寅脑中警铃大作。
癫狂的人又表露出温柔的一面,轻轻喊出顾寅的名字:“顾寅。”
顾寅,顾寅。
一声声的。
顾寅被文崩喊得头皮发麻,甚至想吐。
念着顾寅的名字,连念了好几遍文崩才停下。
停下来了还好像意犹未尽,喉结滚了滚,眼神中呼之欲出直白又露骨的情绪,紧紧盯着顾寅瞧。
攀着铁栅,文崩哑声:“我想把谢奚泡进福尔马林里,可是我想把你钉在xxxx。”
顾寅:“……”
顾大爷汗透了的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真的从未从未遇到过这种程度的变态。
文崩的手指穿过铁栅缝隙,向顾寅所在的方向伸去,像是隔着空气在触碰他,他说:“你看看你,这么会说,为什么不在我这里慢慢说呢,慢慢说,慢慢求饶…”
好像已经看到了想做的事情的景象,微微低下头,文崩狠狠摧残着铁栅。“我一定会很努力控制自己,不会不小心终止了你的呼吸,我们可是同类,一定可以愉快相处很长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