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终文光把烟熄掉,“他要是看出来我带着记忆,反而束手束脚口不对心了。没记忆能让他放下戒备,专心作死,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说不定都能套出来。”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任由着大哥随意发挥吧?”一个咱字,表明了治疗师光速站队的决心。
“自然不,”终文光抬了抬下巴,“现在我说你记。”
治疗师赶忙拿出终端转换到备忘录界面。
“把癌症选项设为不可调状态,如果他打算关闭癌症,就提示‘此病症开启时间过长,已不可关闭’;并且,一旦癌症通过医疗手段治疗成功,那么一个月后使用系统强行让他复发,一旦复发则不可再治愈;此外,把好感度上限卡死在百分之九十九,也就是说好感度永远不可能刷满。”
“状态锁死……强行复发……好感度限制……”治疗师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划重点,“头儿,那这世界你出不来了啊?”
“哦对,再补上一条。就把世界终结的判定改为……”终文光摸索着下巴:“温纵角色的死亡。”
治疗师倒吸一口凉气。
“你慌什么,这到头来虐的是我成不。”终文光叹了口气,“无所谓,怎么虐我都不要紧,他这喜欢找死的毛病,我得给他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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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该吃药了。”
温纵半昏半醒之间听到这经典的潘金莲发言寒毛直竖。通常情况下,几乎满格的好感度不不需要等很久,就能在某个不经意间的瞬间刷满然后结束整个世界。这也就是为什么温纵敢肆无忌惮地开直播脱马甲的缘由,只要在熬上一会儿就可以瞒天过海。
只是这会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好感度就是卡在将要满格的地方一动不动好几天。头两日温纵还能打起精神管住许彬之少上网,可奈何他到底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几番折腾之下还是撑不住,温纵眯着眼瞄了一下对方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不难觉察能往下掉冰渣的语气,心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被许彬之教训已经是小事了,在生病的痛苦面前心理上的压力依然一文不值。温纵现在最绝望的是,许彬之这一生气,好感度就跟满不了,满不了他就出不去这个世界,出不去这个世界他就得……接着病下去。
他有点虚,真的。
虽然死遁是一个比较保守且大概率会刷满好感度的方式,但是对于这种解决方法:
他更加虚,真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走死遁路线,那么唯有刷好感度这唯一解了,温纵闭着眼思考了几秒之后做出了决定。
许彬之举着小药杯,看着温纵皱着眉试图一点一点把身子撑起来。他是心疼,可是更生气,所以便狠下心来不去扶。
温纵也不开口求助,没力气了就随便找个支点歪着缓一会儿,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来。
许彬之把手里的药递给温纵,看得出对方一如既往地厌烦那药黏腻的口感,强压着恶心咽了下去,眼尾都有些泛红,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愣。
往常这会儿他都会赶忙递上一杯水,并且在一旁哄上好一会儿。今日这样冷淡温纵居然一点疑问也没有,估计是已经琢磨到马甲不在了。
讲真的,温纵这会儿要是态度好点,撒个娇服个软什么的,他或许还就真轻而易举的把这事儿翻篇了。他理解对方病中难免胡思乱想,换个身份探测他的想法这事儿,他虽然很不喜欢,但是如果是温纵,他也能很快原谅。
他都让步到这个境界了,温纵现在这又是个什么态度?是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么?
许彬之站在原地等不来温纵有所反应,愈发生气。可这气又不能撒在温纵身上,转身就往病房外面走。
步子刚迈出去没两步,就听到温纵在背后压制在喉咙里的干呕声,紧跟着就是剧烈的咳嗽。治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容易恶心,更何况刚喝完腻得要死的药连口水都没喝,不想吐才怪。然而温纵有个很要命的毛病,即便知道自己什么都吐不出来,还是习惯性地把身子探出床外很远的距离,好几次一不留神就差点从床上折下来。
许彬之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生气,本能地冲上前去就要扶着,生怕对方摔了。
结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被温纵顺势一把揽在怀里。
他抬胳膊就想要推开,手都搭在了对方身上,猛然看见眼前蔓延的那些管子,心想温纵插得那一身针就那禁得住他这一推。手上用了力气又生生收了回来,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温纵,你放开我。”
对方没听到一般,只是抱着他调整着气息,这么一听方才那些声干呕也不是在唬他,只怕是真的难受。
许彬之可不打算因为这点小打小闹就轻易地绕过对方,伸手拍了拍温纵的后背,“放开我,听见没有。”
温纵整个脑袋都埋在许彬之锁骨的位置,清了清嗓子。
对方大约是因为之前干呕的缘故,鼻音不觉有些重;似乎有因为前面喝的那甜腻药糊嗓子,嗓音又带着一点哑;剩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咳得厉害,声音略微发抖,像是带着些许哭腔一般又不像。
紧接着许彬之听到,五分钟前还硬气的不行,一点低头服软的意思都没有的温纵,轻说了一声:
“我错了……”
第九世界第十六章
“少来,”许彬之把温纵从身上摘下来,“不要试图使用声音迷惑我,笑——哥——”
“诶,我的侄儿。”温纵脑子一抽就应了。
“你找打是不是?”
温纵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没有没有,我这不接习惯了么。”
“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当初在网上对笑北竹说,我不愿意和病人谈恋爱,你会怎样。”许彬之审视地盯着温纵的神色变化,“我要听实话。”
实话么……实话就是他不知道终文光为什么会喜欢他。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着超出常人的热切,没来由的。与大多数人不同,如果终文光只是喜欢他的钱,长相,或者性格的话,起码他还可以努力地维持住文光喜欢的一面,这能够让他松一口气。
可是现在看来,文光似乎对他的钱没什么想法,长相……病了这些日子自然也难和当初鼎盛时期相较,至于性格。
就他之前做出的种种事迹,喜欢他的性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这些,是没有办法跟没有现实记忆的许彬之说的,但是有些可以。
比如——为了他,值得么?
在世界的初期选病症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现下看这个病症倒是完美的映射了现实世界,而恰因为此,他可以问一问对方真实的想法。
温纵错开了视线缓缓开口:“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甚至说爱一个人,是个比较短暂的过程。热恋的时候双方都觉得自己会和对方在一起一辈子,然而多则几年少则几个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会感到平淡无趣,最后到彼此厌恶。”
“这时候两个人分开,在后半辈子里回想起这段感情,他们会承认开始时的美好,也不会否认结局有多么潦草,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一个相对还算有存在感的过客,仅此而已。”
许彬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总还有小部分没有分开的人。”
温纵笑,“是啊,总会有。然而大部分人都相信他们是那小部分人,但实际呢?大部分人还是大部分人罢了。”
许彬之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我想要说的重点其实还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有很大概率几年后你就不喜欢我讨厌我了,到那时候咱们两个人会形同陌路,你或许会跟其他人有一段新的感情,或许不会,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到‘温纵’这个名字不会再在你心中激起一丝的涟漪,我对于你来说和街边的路人没区别。”
“但是,”温纵阻止了打算开口反驳他的许不直,“如果我在感情刚开始的时候就病死了,那一切都会非常的不一样。我在你还喜欢我的时候离开,就像棒棒糖刚剥开糖纸就被人抢走了一样,然而你很可能根本不喜欢这支糖。但是就因为你没有尝到,你会将它的滋味幻想得无比美好,你会因为它被抢走而感到异常难过,哪怕所有的难过都是没有必要的。‘温纵’就是你心中一道无形的砍,你终究会走出来,但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必要走进去,没有必要浪费人生在我的身上。”
温纵解脱般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不是吗?”
“回答我的问题学长,”听温纵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彬之反而淡定了,“如果我当初跟笑北竹说了一些负面的话,你会怎么做?”
温纵抬眼和许彬之对上了眼神:“‘温纵’这个身份会渐渐的不再联系你,不久之后你会听到我跟别人订婚的消息,至于笑北竹,会逐渐退圈吧。”
看似平静又冷淡,然而手上却紧紧抓着许不直的衣角,连他自己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学长,我其实是一个比较怕麻烦的人,尤其是情感方面的麻烦。不大擅长追人,也不擅长哄人,所以如果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和一个重病之人交往,相处过程中还要照顾对方的种种情绪,虽然不想显得自己很冷血但是我内心其实并不大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