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身后所有的岐山弟子齐齐动了起来,九个不同方位的阵眼冒出了冲天剑气。
一阵兵器锵然出鞘声后,无数把宝剑飞了上天,在空中悬停住,雪亮的剑尖皆指向了羯熵。
夏亦见此情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手也不自觉伸过去捏住了顾文逐的手臂。
麒麟在身边也兴奋地低吼了一声,被夏亦连忙嘘声制止。
羯熵被满天的剑尖对着,却丝毫不见有半分慌乱。
他一边负手继续往前,一边轻轻启唇,“诸位不必紧张,我此次只身前来岐山,并非找你们麻烦。只是听说贵派苍逸仙尊已经出关,特来见他一面。你们速去禀告,就说他的一位老朋友,听说他出关,前来恭贺。”
“魔尊显然是搞错了,我们苍逸仙尊并未出关。”刘祀迁听他说不是来找麻烦的,脸色放松了些许,但接着又变得凌厉起来,“不过魔尊此次来得正好,也免去我等前去魔界一趟寻你。”
“哦?你们找我?”羯熵停下了脚步,微微挑起半边眉头,“找我何事?”
刘祀迁咬牙切齿说道:“我派天璇师兄和一百多门人前次被魔尊手下掳走,还请把人交还给我岐山。”
羯熵听后,偏着头蹙眉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我们什么时候掳走你们门人了,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天璇。”
“天璇不是你们掌门吗?他也被掳走了?”羯熵带着惊讶的口气问道。然后似是觉得很好笑,竟站在原地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岐山啊,真的是一辈不如一辈,竟然凋零至此。一个掌门都被人给掳走,而且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现在居然来向我要人。”
“真是好笑,哈哈哈哈。”
只见他站在原地一阵前仰后合,正在大笑之时,突地笑声一收,已是沉下脸下,面色阴鸷。
“我再说一次,把苍逸给我叫出来。”
程明忍无可忍,拔出长剑指向羯熵,“说了苍逸仙尊没有出关就是没有,我们都还在寻找他老人家,你让我们去哪里给你叫人?”
“是吗?可我明明感受到他的气息?”羯熵歪歪头,模样竟是在认真思索。
突然他又诡谲一笑,“原来他出关后,连你们也瞒着。”
“这是怕我得知消息后来找他报仇吗?”
“可我啊,就是来找他报仇的。”羯熵脸上浮起了一个奇异的表情,一字一字轻轻从齿间吐出,带着无尽的怨毒:“报杀子之仇。”
杀子之仇这四个字一出,在场众人心里皆是一颤。
刘祀迁闻言心里一动,多年前,玉麓门那场血流成河的围杀,再次浮现在脑海。
当收到玉麓门的求救信号后,岐山诸人虽然即时出发,数百里路程也不过短短半日就赶到,但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进入山门后,大殿外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玉麓门弟子。虽然未丢性命,但是皆被折断手脚扔在地上,满地翻滚惨嚎不止。
待冲进大殿,所见场景更是惨不忍睹,玉麓门门主吴干元的尸身躺在地上,一名背朝着他们的黑袍男子,正不紧不慢地用一把银色长丨枪的枪头,割下吴干元的首级。
而吴干元身前的几名亲信弟子,皆被剜舌挖眼,血葫芦似地倒在地上。
腔子里还留着一口气,胸脯缓慢起伏,兀自抽搐着。
而一些其他仙门收到求助后,先行赶到的众修士,也都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
显是已遭重创,动弹不得。
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整个大殿回荡着凄厉的惨嚎,说是人间修罗场也不为过。
刘祀迁等人见此情景,皆是肝胆俱裂。
修仙界一贯不沾世俗,平和安宁,平日里也只是听说哪里有精怪伤人,才会出世去降妖。整个降妖过程,也不过就是一场小小的打斗而已,哪里见过眼下这种血流成河的场景?
此时,那名背朝着他们的黑袍男人,也提起了吴干元的首级,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虽然脸部棱角锋利,却满脸是血,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他手中提着一把银色长丨枪,血流顺着他的袍角滴落到地上,浑身杀气凛冽,犹如一尊煞神。
“是魔子。”在看清他胸前绣着的一丛鹤望兰后,有人失声惊呼,“他是魔界少主泽渊。”
此时,一部分弟子已经去救治那些受伤的玉麓门弟子,喂仙丹续命,止血疗伤。
刘祀迁等人听到那声惊呼后,心里都是一震,缓缓抽出所携刀剑,严阵以待。
魔子泽渊他们都知道,乃是魔界尊主羯熵之子。
虽然魔界和修仙界多年来从无来往,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们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这名魔界少主的事情。
这泽渊据说是羯熵和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所生。
生下泽渊后,那名女子就再没了消息。传闻是某次不小心,因为一件小事触怒了羯熵,当场就被羯熵给处死了。
魔界妖人手段之狠辣,性情之乖觉,由此可见一斑。
那泽渊从小就骁勇善战,被整个魔界推崇。
据说十二岁时,就徒手杀掉了双龙潭的两条恶蛟,并扒下蛟皮给他父亲做了几双鞋。
十六岁时,魔界内大乱,泽渊更是一力护住羯熵尊位,将叛乱者头领,魔界大长老成渝万打败,并封印在了地下水牢。
魔尊羯熵对他这个独子更是满心宠爱,保护有加。直到今日,修仙界众人才得以见到这名魔界少主的尊容。
因为惯使一把长丨枪,所著衣物胸前皆绣着一丛鹤望兰。所以,就算从未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魔子泽渊,也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泽渊见到他们,不躲不避,就那样提着吴干元的首级,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们。
“你,你为何要杀害吴掌门,还残害这么多玉麓门弟子?”一名岐山弟子壮起胆子,色厉内荏地喝问道。
“因为他该死。”半晌,就在众人以为泽渊不会回答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过,“而这些弟子,都是帮凶。”
泽渊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那被鲜血糊满,已然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孔,看上去无比狰狞残暴。
只见他眼底渐渐又浮起一片血气,“识相的就快点离去,不然,我连你们也一起杀。”
“不好,这人似要发狂。”刘祀迁身旁一名弟子惊惧地叫了出声,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众人皆知泽渊凶悍,不由得退后几步,拿兵器挡在胸前,摆好了架势。
这里在场所有人,除开那些重伤倒地的,现在还好端端站着的人,也就算刘祀迁修为最高。
于是他拿剑缓缓对准泽渊,锵然朗声道:“泽渊,我们众仙门历来同气连枝。你今日残害玉麓门这么多人,就算知道打不过你,我们也会和你一战到底。”
“好个一战到底,那我就让你们称心如意。”泽渊冷冷说完,一股银光就从他手中长丨枪绽起,枪丨杆上也浮现出闪烁流动的暗纹。
刹时间,整个大殿内风声呼啸,地上桌椅的残骸都被卷上了半空。接着,从殿外遥远的地方,隐隐还传来浪啸之声。
“这魔子是要引来隐海之水。”有还躺在地上的其他仙门修士惊恐大叫。
“传言泽渊能呼风唤雨,调动海河洋流,没想到这传言竟然是真的。”
“泽渊,你到底想做什么?”刘祀迁又惊又怒,大声喝道:“你不知若是调来隐海之水,别说这玉麓山,周围几千里都会被淹没,变成汪洋之地。成千上万人将会遭受灭顶之灾,无一生还。”
泽渊闻言却不为所动,只突然笑了几声。
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其声凄凉入骨,悲怆刺心。
“玉麓门掳我心爱之人,将他剜眼割舌,捆在石台上放血,如此生生折磨了十来天才断气。就是因为他是花精之子,身负灵力,饮下他的血,对你们修炼大有裨益。”
“你们自诩为修仙正道,素来瞧不起我们魔界,但正是你们这些仙门之人,却行如此阴毒之事,害死了我的望岚。”
“我今天,就要让玉麓门诸人尝那剜眼割舌之苦,再让你们整个修仙界为我的爱人陪葬。”
泽渊咬牙切齿说着,眼底通红,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恨意。
“就算杀光全天下,也还不了我的望岚。我先给他报仇,然后再下去陪他就是。”
话音刚落,只听泽渊一声大喝,随即,水啸轰隆声更响,犹如闷雷滚过。天际已经出现了一道银色的水线。
“不好。”刘祀迁大惊失色,想要运起剑气去打断泽渊。可那一股磅礴的的罡气迎面而来,威压如山,他光是能站稳就算不错了,如何还能更进一步。
其余人都狼狈地抱住殿中的圆柱稳定身形,艰难开口:“顾不上这么多了,先走吧,来不及了。”
有修为低的弟子已经被携卷着震飞了出去,翻滚几圈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怎么办?眼看着泽渊还在凝神移海,身上黑袍翻飞无风自动。天际那道水线越来越近,已能看见奔涌的浪尖,刘祀迁心里涌起一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