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庄理的眼睛终于亮了。他静静看着自己，然后主动握住池冥的手前后甩动。
这是非常满意的意思。
池冥捏了捏少年软嫩的腮帮子，大方挥手：“这瓶头油我也要了。”
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员：“……”
这真是池大帅吗？不是哪个同行假扮的吧？
店员飞快把堆积如山的衣服、鞋子、珠宝拢到一处，用算盘算账。
池冥没等他算完就拿起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披在庄理肩头，把人牵出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把货直接送到池宅，管家会给你结账。”
“好动好嘲，谢谢大帅惠顾。大帅慢走，小少爷慢走，小姐慢走！”店员连忙丢下算盘，跑去开门，一直点头哈腰，然后躬身目送一行人搭乘小汽车远走。
丁凝在一楼站了十几分钟，池冥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
他心里眼里全都是少年，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陪丁凝一起下楼的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催促道：“丁小姐，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挑衣服吗？你看这套西装怎么样？”
“李先生，您自个儿挑吧，我还有事，先走啦。”丁凝挣脱男人的箝制，一边扭腰摆臀地跨出店门，一边抛了个火辣辣的飞吻。
转回头，看向池冥消失的方向，她的眸色立刻变得冰冷。
这个男人比她想像得更难上手，漂亮女人一眼不看，却时时刻刻围着一个漂亮男孩打转，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回家的路上，庄流云说自己从来没喝过咖啡，想尝尝咖啡是什么滋味。
不太想结束这次约会的池冥立刻把姐弟俩带进了上海滩最高档的一家咖啡馆。
站在吧台后面煮咖啡的是一个洋人，高鼻阔眉蓝眼睛，长得十分英俊。侍从全都是华人，一个个模样周正，还能说英语。
一名穿着洋装的华国女子坐在钢琴前弹奏，一曲结束就站起来，提着裙摆行西洋礼。
这时候会有客人走过去给她小费。
庄流云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庄理也在打量周围的一切，恰在此时，一名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摘下自己的帽子挂在门口的架子上，然后匆匆往里走。
与池冥擦肩而过时他终于认出这张脸，表情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弯腰行礼，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大帅。
池冥却并不在意他，只是略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然后牵起庄理的手，把他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座位，招手唤来侍从，要了一壶咖啡、一壶牛奶和两个蛋糕。
侍从很快就把东西端上桌。
“咖啡是苦的，小宝想尝尝吗？”池冥倒了一杯咖啡，试探性地问道。
庄理撇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池冥低沉一笑，理所当然地把咖啡推给庄流云，替小宝重新倒了一杯热牛奶，放了两勺白糖，慢慢搅拌均匀。
庄流云并不觉得自己捡弟弟剩下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眉毛眼睛全都挤成一团，低不可闻地感叹：“好苦啊！”
庄理托着腮帮子静静看她，微眯的眼瞳暗藏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凝住了，抽出池冥插在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在纸巾上写下一句话：【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人带走的不是他自己的帽子。】
“嗯？”池冥没看懂这句话。
庄理继续写道：【大家进门的时候会摘下自己的帽子挂在门口，他的帽子与后面来的一位客人的帽子是一模一样的。他走的时候把别人的帽子拿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帽子。】
池冥不着痕迹地看向门口的衣帽架，立刻明白过来。
庄流云小声说道：“或许是他不小心拿错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弄错。”
庄理一笔一划地写道：【看见池哥哥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慌乱，很可疑。他刚来，与他戴着同样帽子的客人也来了，这太巧了。而且他只坐了十分钟就走，有谁来喝咖啡只坐十分钟？】
喝咖啡等于休闲，休闲的时间一般在半小时至一小时之间。没有人会花几个大洋在咖啡馆里坐十分钟，这太奢侈了。
“那个男人叫黄汉，是南京政府的机要秘书。他掌握着很多重要情报。如果你的怀疑是对的，那他很有可能已经背叛了华国。”池冥轻轻抚弄庄理的脑袋，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只看表情，旁人绝对猜不到他正在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
庄流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嫌弃地吐吐舌头，活灵活现地扮演着乡下土包子。
庄理把纸巾揉成一团，塞进牛奶杯。乳白的牛奶化开浓黑的墨迹，最终什么都看不见了。
池冥拍了拍少年的手背，佯装发怒。
三人看上去很自然。
又过了十分钟，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站起来，慢慢走向门口，顺手拿走了黄汉的帽子。
池冥吩咐庄流云照看好小宝，自己则紧跟上去。
与此同时，丁凝已坐上黄汉的小汽车，搂着这个男人的脖子赠予了一个热吻。
第242章 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妻（我的姐姐是糟糠妻）
池冥借咖啡馆的电话联络到陈宣廷，让他好好调查黄汉，与此同时又派了几名便衣去跟踪拿走黄汉帽子的那名瘦小男人。
然后他返回座位，把桌上的牛奶和蛋糕一口一口喂给小宝，耐心地陪他过完这一天。
回到池宅后，池冥立刻投入了忙碌的工作，庄流云则把弟弟带回小院，哄着睡了一小会儿。
夜色渐渐黑沉，窗外传来寒风的呼号，偶尔有几朵雪花拍在玻璃窗上，留下几点晶莹的水迹。
庄流云有些神不守舍，朦胧中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她放下绣线，走到窗边发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才猛然拍打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上二楼，推开房门，摇醒睡得脸颊通红的弟弟。
“小宝，小宝，快醒醒，快醒醒，姐姐想起来了，姐姐全都想起来了！”
庄理揉着眼睛半坐起来，嘴里打着哈欠。
庄流云抓住他的肩膀急切说道：“小宝，姐姐知道上辈子是谁杀死姐姐的了！是丁凝！是丁凝啊！”
庄理脸上的惺忪睡意立刻消退得一干二净，目光如炬地看向庄流云。
7480:完逑！丁凝死定了！
庄理握住了姐姐剧烈颤抖的手。
庄流云渐渐镇定下来，回忆道：“那天，主人的小孩生病了，半夜让我去找医生。我走进一条黑漆漆的巷子，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角落低声交谈。我走过去之后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似乎也觉得我眼熟，也看了一眼，我俩在黑暗中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女人就跟男人辞别，走进更深的巷子消失了。路过一处点着灯的人家，女人的身影被映照出来，很窈窕，很婀娜。
“然后第二天晚上，姐姐就被塞进麻袋里，扔进了黄浦江。”庄流云害怕地直发抖。
庄理连忙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庄流云反抱住弟弟，附在他耳边低语：“刚刚姐姐才想起来，那个女人就是丁凝，那个男人就是黄汉！我会被杀死有可能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们，而他们以为我听见了不该听的话。”
庄流云颤声道：“小宝你知道吗！那时候池大哥已经战死了，死于南京！黄汉如果是南京政府的机要秘书，那池大哥的死很有可能与这两个人有关！当时很多人都说是池大哥把政府的军事机密泄露给了日本人才导致华国战败，现在我明白了，不是的，真正的汉奸是丁凝和黄汉！一定是他们！”
庄流云握紧弟弟的手，一再要求：“小宝，池大哥对你那么好，你一定要帮帮他！我说的话，池大哥可能不太信，你去告诉他好吗？再过几个月，日本人会攻打吴淞口，小宝你一定要跟池大哥说！”
庄理轻轻拍打姐姐手背，然后把放在床头的大棉袄扒拉过来，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跳下床去找池冥。
庄流云连忙给他披了一件貂绒大衣，将他送到小院门口。
庄理踩着湿漉漉的青砖地面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姐姐，却见对方站在路灯下焦急地直挥手，意思是让他快点去找池大哥。
庄理只好继续朝前走。
“丁凝死了。”他在心里念叨。
7480立场坚定地说道：“主人你快点弄死她！”
“她是日军的爪牙，先弄死日军才是当务之急。”
庄理走进池冥的书房时，陈宣廷正在报告有关于丁凝和黄汉的调查结果。
“是二少把丁凝介绍给黄汉的。二少为丁凝举办过几场沙龙，邀请了很多政要。南北政府和各大军阀的头部人物，二少都带丁凝一一攀交过。二少还答应过丁凝会把她带回池宅，介绍给您认识。”
池冥冷笑道：“他倒是帮了丁凝大忙。”
“是的，丁凝的情报网能建立起来多亏了二少的牵线搭桥。
黄汉已经把吴淞口的布防情况全都告诉丁凝了。我们和政府军之前制定的在吴淞口剿灭日军舰队的计划已经被日军获悉。这场仗不能打，必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