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
保镖低声说:“老先生,是汪哥的来电。”
汪海近段时间一直跟着秦宁,他突然打电话,多半是秦宁那边出了状况,且他无法处理。
季老爷子沉思一息,冲贺父歉意的笑了笑。
贺父客气说:“您先接听。”
季老爷子伸手从保镖那里接过手机,接通后,不知那方说了什么,季老爷子脸色微变。
挂断通话,季老爷子转眸看贺父,略带歉意。
“家俊,我临时有事,家里的孩子突然失踪,你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
季老爷子起身,准备离开。
贺父道:“倘若您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若是需要找人,我这边也可以帮忙。”
季老爷子迟疑片刻,说:“既然这样,那你跟我一同去吧。”
贺父点头,两人从茶馆下楼。
另一边。
汪海挂断电话,看了眼对面几位警察,以及医护人员。
那拾荒匠被打得肋骨断了几根,疼得几近晕厥,被抬上担架时,汪海恰好看清他的正脸,顿觉有几分面熟。
至于对方是什么人,暂时没记起。
拾荒匠受伤,秦宁失踪,事情走向都很奇怪。
单说这拾荒匠的出现,就很奇怪,但他现下无法录口供,只得暂时搁置。
汪海在现场和楼上观察过,没有打斗痕迹,秦宁的提包也不翼而飞,种种痕迹表明。
秦宁极有可能是自愿离开。
他想通这点,却想不通另一点。
秦宁自愿离开,为什么不接来电,被胁迫,或者不方便接听?
当汪海暗自揣测秦宁踪迹时,远在某修理仓库的秦宁,正冷眸看对面的青年。
“他是谁?”
秦宁问。
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他”会揭秘眼前这人的身份。
青年将棒球棍搁在秦宁肩头,轻轻地滑动,像在丈量他身体各项数据的围度。
最终,棒球棍抵在秦宁心口的位置。
“他是谁,你不必知道。”
青年回应着。
秦宁按住棒球棍,说:“那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青年又笑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目的?”
“你想让那个‘他’见我。”
“答对一半。”
秦宁问:“为什么是一半?”
秦宁感受到那蛇信般锋锐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不止见你,还会……”
青年隐含深意的话语低声响起,带了一丝恶劣的笑意。
“睡你。”
秦宁:“……”
秦宁在风中凌乱了几秒,满脸黑线的提醒:“我是男人。”
青年又是那种毫不为意的散漫腔调。
“这不影响,是他/操/你。”
秦宁:“……”
青年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握住棒球棍欺近,隔着头盔护目镜仔细看秦宁。
“你这表情真可爱。”
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想掐秦宁的脸颊,被秦宁躲开了。
秦宁语气不悦,“再动手,我不客气了。”
“你要怎么不客气,小猫咪?”
话语未落,眼前掠过寒光。
青年后仰躲开,轻飘飘收回棒球棍,整个人游刃有余地后退。
他看向秦宁手里的水果刀,那水果刀,是拾荒匠的,也不知秦宁什么时候揣进自己兜里。
护目镜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脾气挺烈。”
笑着点评四个字,他没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砸给秦宁。
秦宁接住,低头看。
是私章。
他有些搞不懂这人的心思。
青年把棒球棍随处一扔,坐下旁边的沙发,轻轻在身侧座位一拍。
“过来。”
秦宁没动,说:“把门打开。”
青年把钥匙从脚边踢给秦宁,“如果你能打开,随意。”
秦宁将信将疑地捡起,按照上面的提示,按下启门按键,但卷帘门纹丝未动。
他又接连按了几下,依然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青年含笑着说:“按两次自动锁定,你按那么多次,想必能锁一整天。”
秦宁:“……”
除了原主那极品亲戚之外,他头一次生出想打人的冲动。
“小猫咪,如何?”
秦宁默然看他,说:“我找人来开门。”
青年没说话,起身从旁边的环形铁质楼梯上楼,进入板房安置的临时房间。
秦宁在身上摸索,却空空如也。
手机不见了。
而楼上。
戴着头盔的青年从包里拿出手机,随意扫了眼,关机,再扔进某个橱柜抽屉。
动作一气呵成。
不多时,楼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慢慢转身,看到满脸不虞的秦宁。
秦宁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年抱胸看他,没答话。
秦宁睐着他,抿了抿唇,继而喊出三个字。
“沈见溪。”
*
港口小镇。
码头,一艘破船的船头。
王汉城手持烟杆,在船头木板敲了几下,把烟灰抖落,又深深抽了一口烟气。
刘助理正拿笔记本记录他的话,以便季总观看。
他边记边问:“最后那少年怎么样了?”
王汉城不答,睇向刘助理身边的季应闲,浑浊眼珠微微眯起,似乎这样能方便聚焦,看清那个俊美的青年。
刘助理察觉他的视线,说:“这是我老板,就是他委托人来找您。”
“他?”
“是的,您对当年有印象的事,都可以告诉他,他也很想从您这里找一点线索。”
王汉城眼疾这几年愈发严重,时好时坏,天气炎热时,更严重。
他看那高挑的身影,几乎瞧不清脸,只有隐约面目轮廓。
季应闲“嗯”了声,说:“你离开那间地下宿舍,后来哪?”
“后来?”
“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嗓音很温润,没有滨城口音。”
王汉城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撞见那小孩,吓得魂都没了,哪能注意有没有别人。”
季应闲脸色微变,唇角压直。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那个人对我很重要,他是……”
他嗓音有些暗哑,不知是天热,或是太疲倦,眼白攀满血丝。
“他是我救命恩人,我想找到他,我想……”
想怎么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汉城吸了几口烟,又咳嗽起来,他咳完后,把烟灰抖落,说:“我跑出去后,心惊胆战过了半宿,第二天大清晨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报警,接着返回石化工厂。”
冬季天亮得晚。
他回到那栋宿舍楼时,天仍黑着,周围悄无声息,仅仅只有脚下踩碎冰块的裂响声。
这次他不敢提前进去,直至警车的鸣笛声从山下传来,他才松了口气,随后跟从几名警察前去宿舍楼。
他们在地下一层某个房间,没到那房间,就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顺着气味,他们找到那名少年。
对方已经昏迷,伤痕累累躺在血泊中,而他身边,同样躺着两三个成年人,身上有很重的撕咬痕迹,少年口中也有明显的人体纤维组织。
很显然,那三人是被他活生生咬得痛晕过去。
至于他为什么被锁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咬伤三人,这些谜团,需要等四人救治醒来,再盘问。
警方来时,提前知会救护车,四人相继被救护车带走治疗。
很久很久之后,王汉城从新闻中得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宿舍那人,是滨城首富季家的少爷。
生意往来不顺,有人仇视季家,暗中买通不法分子,绑架季家唯一的继承人。
明面上要高额赎金,与警方多次周旋,实际上,根本没想让那小孩活着离开,关在远离人烟的废弃工厂,整整虐待了半个月。
王汉城听完前因后果,想起瘦骨嶙峋的少年,不得不叹一句话。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是人心。
……
“你真的没见过别的人?”
王汉城听那青年问。
这青年身形高大,很高,顶着烈日,擦了把汗,又不甘心的问:“一点印象也没有么?”
王汉城一顿,再摇了摇头。
见状,季应闲陷入沉默。
在他记忆中,那间宿舍该有五个人,可最终得救的只有四个。
第五个人,神秘失踪。
而这个失踪的人,是他寻找多年,也想找到的人。
王汉城视力不行,看不到季应闲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的语气感受情绪。
眼前这个人对于他的反应,很失落。
这时,刘助理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抬头看了眼两人,默默走开。
季应闲继续深入询问,试图能在这人记忆里寻到蛛丝马迹。
片刻,刘助理回来,靠近季应闲说了句话。
季应闲眉心紧蹙,眸中是少有的紧张。
“在哪儿不见的?”
*
忽然听秦宁念出那三个字,青年低声笑了。
秦宁没有继续说话,只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