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他们过不来?
既然过不了为?什么不说?
他一个?人留在那边面对的又将是什么?
如果新世界开始了,是不是那里的喜怒哀乐,都与他这个?遗留者无关?
说不出心里具体是什么感受,心神不宁的陈生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如今的情况,脑中只有找回虚泽的念头?。
其实陈生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有关曲清池的事情,陈生从未想过自己会不知?道,他更?没想到,有关这件事的真相还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过去的他想到了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可那时的他完全?没想到天龙特殊。
初代将大部分的力量都交给了天龙,导致天龙成了镜像世界的一个?支点。而?每个?世界的支点只有一个?,虚泽作为?这代天龙,意识在长年累月中早已?跟天道半融合,除非他能脱掉有关天龙的部分,否则他是无法离开自己所在的世界。
而?当年陈生和末夭叫过来的虚泽之所以不能动,就是因为?每个?世界的虚泽都无法离开自己的世界,所以那时陈生和末夭抓来的不是另一个?虚泽,而?是另一个?虚假的幻影。
能够窥心的虚泽自是清楚这一切,所以他来到了宁州,将自己的半个?心脏和灵魂放入了那个?假人的身体,变成了另一个?曲清池。
所以曲清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管陈生是输是赢,他都走?不掉。
其实当陈生决定分出镜像世界的一瞬间,曲清池便知?道了那是一个?他无法前往的地方,而?他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告别过往。
受大的打?击过大,陈生跪坐在地,歪着头?死盯着镜像世界消失的地方,一时想不起来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狼狈的完全?不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他。
稍微迟疑了一下,脚步声在一侧响起,黑色的衣摆出现在陈生身后,萧疏抬起头?凝视天空,像是也在看着曲清池消失的方向。
而?今两界交换,可这个?世界上的人却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萧疏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擦伤,他有意拉起陈生,但左手伸出,瞧见陈生并未回头?,又收起了手掌。最后不知?怎么想的,他问陈生:“你在千目蛛洞穴时曾经?想过回来找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随着这两句话?爆发。
萧疏带着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期许,渴望陈生回头?回答他,希望陈生能够告诉他,他是他。
然而?此刻陈生如今心乱如麻,脑子里除了曲清池什么也没有。
萧疏等?了等?,第一次笑了,脸上笑容有三分了然,三分落寞,他说:“陈生。”
“如果我留下来,我能算作什么?”
没听完这句,陈生站起来,挪动着并不灵活的身体,全?凭着一口气不倒下,只想去曲清池消失的地方。
他不能把曲清池一个?人留在那里,让他一个?人守着没有过去的墙。
风声呜呼,等?待无果,萧疏收起目光,那双漂亮的金眸停在空中,注视着空中浮云缓缓移动,终于释然了。
他想,他是曲清池分出的一部分,可曲清池在与不在他都不会是曲清池;
他取代不了曲清池,融不进?去陈生的生活,也不能踏进?他们相熟的领域;
他是曲清池又不是曲清池,身为?一个?影子,他注定无法得到曲清池的一切,他只能做一个?最不像曲清池的陌路人,日后陈生面对他,只会想起曲清池……
其实原来的他也有守着这样也可过活的心思,直到他来到千目蛛的洞穴,直到他见到了陈生落下的腰带,直到他知?道陈生曾经?想要回来找他……自此之后,再想回到从前就是不可能的了。
萧疏也不想生活在不被陈生看重,不被他正视的日子。
他不想作为?一个?影子生活。
于是萧疏拉起来陈生,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陈生一声不吭,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将死的消沉。
萧疏不喜欢他如今的表现,移开眼睛,淡淡道:“我是曲清池分出来的一部分,算是他的一个?容器。我跟他有特殊的关联,因此我可以与他交换神识,把他的灵魂调转到我的身体里,以我自己作为?路引,切断他和镜像的联系。”
“不过,我不能肯定我这样做一定会成功。”他说到这里,也像是曲清池离开前那般,第一次大胆伸出手摸上陈生的眉眼,看着眼前因为?神识受损开始五感全?失即将昏过去的陈生,卑微又认真地说:“陈生。”
“就给我留一个?牌位。”
“就放在你们日后的家中。”
“牌位上记得写上萧疏。是叫萧疏,不是心魔,也不是剑魂。”
什么萧疏?思绪混乱的陈生无力深想,他乏力的晕死过去,直至最后也没有说行与不行。
而?在陈生昏死之后,萧疏站了起来。
立在天地间的身影孤独像是一棵枯树。
地上残留着点点血痕和一把沾了血的刀。
当郭齐佑和白烨跑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陈生和胸口带着十字血痕的虚泽躺在一旁。
两人见此连忙围了上去,他们喊着这两人的名字,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血痕与虚泽现在的位置对不上。
当然,谁也不知?道,有一个?人消失在这世上。
而?那个?人总是很安静,安静到旁人经?常会忘了他。
往事如烟,尘埃落定后,一切归于平静。
生活在新世界里的人并不知?道如今的世界变了样。
在陈生的操纵下,这段有关望京、陈生曲清池等?人的记忆被封藏。
城外寺院的青石板上,林间的羊肠小道,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热闹温馨的烟火气。白驹过隙,几十年已?过,望京城南街道变化不大,只是岁月蹉跎,如今住在街道上的人早已?变了模样。
老的住户离去,自然有新来的住户到来。新来的住户不了解城南的情况,只是在路过门庭老旧的陈府时,会听到这样的话?——
据说,这户陈家出了一位进?士,可不知?为?何,这人考上了进?士,却没有在朝任职。
旁人不解,有人猜测,说他得罪了京中的权贵;有人猜测,说他家中有一个?病人,他是为?了照顾这人才整日闭门不出。
关于这个?陈家,城南的猜测不少,可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敢去问。
哗啦一声响起,一双不在年轻的手放入铜盆。
水波扩散,打?乱了映入水中的白发,遮住了对方的脸庞。
手指轻轻搓揉了几遍白帕子,温柔平静的眼眸停在床上,双手用力,很快拧干手帕来到床边。
年迈的陈生面容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深纹、几条浅痕。他将凡人该有的未来写在脸上,弯着腰,垂下眼帘,给躺在床上的白发男子擦了擦脸。
虚泽面容安详,那张绝美的容颜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变化。
他依旧是那么漂亮,只可惜那双眼睛从换界之后便再也没有睁开。如今几十年已?过,他安稳得就像是睡死了一样。
陈生守着守着,不小心白了发、弯了腰、花了眼睛、开始跟着变得嗜睡起来。而?当陈生年纪大了之后,陈生才恍惚地想到,他如今是个?凡人,可曲清池还保留着虚泽的一面……
他是不老不死的神君,他却只是一个?会老会病的凡人。
如此看来,他似乎终将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只是不知?道对方在他死后会不会醒来……
其实每每想到这里,陈生就不能安心。
在他守着虚泽的前二十年里,他想着盼着,只希望虚泽睁开眼睛。不管是长篇大论的诡辩,还是不知?羞耻的胡言,只要能说话?就行。
可这个?念头?在他守着虚泽的后三十年里发生了变化。
他又不希望虚泽醒过来了。
他想,如果他终究要离去,那么曲清池的时间最好就停在这里。
离别数次,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多?了。他们没有必要继续生离死别的步骤,全?当那年那一别,就是最后的一别好了……
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些不情愿。是以离别后的每一日,都会被陈生耐心的记下。
如今已?是六月,从千衫寺里移来的佛铃花开了。朵朵白花簇拥着黑色的枝干,花飞蝶舞,留一院清香,平和的氛围让人只想躺在窗前晒晒太阳。
跟虚泽低声说了片刻话?,陈生坐在虚泽的床边,忍不住打?了个?盹,只是陈生刚刚睡去,就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贴了上来。
他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只可惜花白的头?发挡住了浑浊的眼球,导致他一眼看去没有看见人。他稳了稳神,撩开眼前碎发的一瞬间,竟是瞧见了虚泽白得近乎发亮的脸庞。
就像是两人离别那日一样。
突然醒来的虚泽默不作声,只盯着陈生的脸庞,像是想把陈生的面容刻入心底。
陈生心口一跳,他惊讶地看向对方,过激的情绪在对上对方的面容时,逐渐变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