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曾说过,舍不得的话?谁都有,可舍不得的路他们不能走?。
他们一个?是即将失去自我的天龙,一个?是被手臂盯上的先主,即便想什么都不管,等?着他们的路也不会长久。
别说长久,最后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另一个?威后重檐,成为?两两相望不如两两相忘的怨侣。
而?这个?浅薄的道理曲清池自然也懂,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成为?拉着对方跑掉,去做一个?什么也不管的先主。
老实说,过于理智其实有时候并不好,会少了很多?生活中的冲动乐趣。可上了年纪的老人无法鲜衣怒马,身上的重担更?是拖着他们,让他们即便相处也不敢轻易吐露心声。有时目光对上,想说的话?都要压在眼底舌下,绕了几圈,在闭上嘴巴。
不过不管前路是否平坦,他们都会互相搀扶,慢慢地离开陡峭的山路,从不会指责爱侣选错了路口。
至于陈生早前认为?曲清池是女子的想法,不过是想要迷惑规则,让它即便是窥心,能看到的也只是这段错乱的过往。
他要让规则一边认定他是日桥,一边认定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他要让规则认为?进?入剑身的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压在日桥身上的力量,要规则错以为?他之所以认为?曲清池是女子,是因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的力量,让规则错以为?他的体内也有尊上残留的力量,这才会看错。
他在前期装疯卖傻,在后期规则不能再阻止他的时候露出了偏执的一面。
他将那些未来注定害人的恶徒杀死,以此树立自己心狠手辣的反面形象,让规则无法忽视他,让规则害怕他的“重生”。
他无所不用极其地算计规则,然而?直到今日规则都不知?道他早已?没了身为?尊上的力量。他如今之所以能动用一些术法,不过是用了虚泽的那套开山卷。若是没有虚泽和曲清池护驾,他许是走?不到今天。
就像是他为?陈生那时,夜里上门的婆婆陈五等?人都是来自海洲一样。其实在很早以前,作为?战败方的金羽一党就消失了。
时过境迁,人死如灯灭。拼力撞毁神柱给日桥布局留下机会的金羽没有留下任何子族,背靠宁州的日桥也早已?失去了其他助力。如今在这世间,能以神兽身份出现的多?数都是虚泽一派。
现今世人皆知?陈家的陈五是神兽食尾,但世人不知?,那位跟随着重檐的女将军月婆有一个?孩子名叫食尾。
那位来自海洲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在重檐死后一直跟随着虚泽,又被虚泽安排到陈生的身边。
在那段不曾被规则重视的过往里,陈家那位被陈生尊称婆婆的人就叫月婆。毕竟陈生是尊上,能被陈生尊敬的人必然是辈分高过陈生的人。而?放眼天下,如今能高过陈生的老辈人只有来自重檐那代的旧人。
加之陈生院子里的年鱼是龙,能拖住年鱼身躯,养得了年鱼的那位无牙婆婆自然就是龙族。
只不过要是陈生不说,想来规则不会相信虚泽会给他送人;要是陈生不承认,规则更?不会相信有人可以胆大到以凡人之躯进?入天龙的身体,挑衅初代留下来的力量。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规则已?经?被他压制,他可以奔向另一条道路,彻底了断这些磋磨人的麻烦事。
其实,陈生最不喜欢麻烦了……
想到这里,陈生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苦笑。
他慢慢抬起双手,无数大小不一的晶体出现在身侧,只待神海翻涌便能穿过规则的身体,将它钉在地面,断绝了它继续反抗的能力。
晶体简单地压住了规则。
在陈生的脑海里,规则弱小得宛如一只蚂蚁,它再也翻不起一点风浪。而?望着躺在地上的规则,陈生心中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想,他要赢了。
然后呢?
他半阖着眼,眼球向左侧移动,停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是要赢了,可赢了之后呢?
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看着自己布满细鳞的手臂转过身去,只觉得没有什么之后。
与此同时,云城之中,骸骨之内,那条美丽又威严的白龙微微移动,那双紧闭的眼睛在天将放晴的时候慢慢地睁开,露出了淡蓝色的微光。
一旁的虚泽见此果断地闭上眼睛,察觉到陈生的意图他抛弃了云馜的身体,不知?都有什么打?算。
心里清楚虚泽为?何要走?,曲清池将剑收好,侧目看向陈生。很快,石块掉落的声响伴随着灰尘而?来,躺在檀鱼尸骨中的龙身慢慢移动,有意抬起龙头?向空中飞去。
龙的呼吸声在骨堆中一点点加重,引起人心底对巨大生物的抵触与惧怕。不过因龙身在云城放置多?年未曾处理,所以此刻陈生移动的速度不快,慢吞吞的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曲清池以慢步的姿态都能很快跟上陈生的步伐。
手中的盏目还是没有得到看重,曲清池漫不经?心的拿着剑,平静地看着天龙飞起,只听到那龙用低沉的声音叫到——
“山河镜。”
陈生在叫山河镜。
那声山河镜传得很远,惊扰了坐在云海上的人。
郭齐佑四处看了一圈,将目光放在日婼的身上,不解地问:“什么叫另一个?你?”
日婼站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却在他疑惑上前时压住了他的神识,五指成拳抵在了他的胸口。
郭齐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被日婼控制住的人就像是傻了一样,再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等?控制住郭齐佑,一脸严肃的日婼转而?注视身侧的水面。不多?时,云海上方翻涌,一个?巨大的石像从水下出现,身上披着由流水做成的披帛,皱着眉看向日婼。
化作石身的山河镜见日婼挟持了郭齐佑,叹了一口气,说:
“我以为?你只是想跟他聊聊,没想到你是要以他要挟我。”
日婼不理山河镜的指责,只问:“他要做什么?”
山河镜说:“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日婼不死心,继续追问:“骗了规则后他还有什么打?算?”
山河镜见她执意要知?道这件事,犹豫地说:“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未必想你知?道这件事。”她说完这句,见日婼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特意说了一句重话?:“这个?世界的日婼已?经?死了。而?你……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听到山河镜刻意提起这件事,日婼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日婼死了。说实话?,另一个?自己的死亡并未让她感到惊讶。
她们这群夹缝生存的人想要脱离手臂与规则,注定要做出改变和牺牲。
和日桥往返于各个?转世之间迷惑规则不同,这个?世界的日婼将目光放在了手臂身上,心说不管是人间还是海洲,威胁日桥和虚泽的存在都要清除。
现今虚泽被困,规则无法干预凡尘,日桥斗规则,云馜和日婼奉命一直按照虚泽的安排,进?行改朝换代的行为?。他们努力控制未来历史?的走?向,尽力贴合上一个?时期的背景,刻意打?造虚假的重复五千年,以此迷惑敌人。
可这样远远不够,日婼心里清楚,一旦人间有帝皇运势的人被选为?人皇,就会有手臂留下的正皇气立为?卫龙令进?入皇室的身体,从而?形成一种?可以对抗海洲、无效尊上能力的力量。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如果规则消失,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权利,那么背靠手臂的人皇会对上三界做什么并不好说。
因此人皇的存在对尊上和海洲而?言是威胁。
是以,在陈生的灵魂前往其他转世的时候,守着他和虚泽的日婼下了一个?决定。
她想,如今大妖没了,只要她生下一个?有着尊上和皇族血脉的孩子,并在下一个?朝代结束后,推这个?孩子登基,她便可以借由尊上的血脉了断手臂最后的外力,拿走?悬在尊上头?顶的刀。
而?按照原来的历史?线,这代有一个?沈家祸乱朝纲,沈家的贵妃是前朝消失的最大原因。
日婼与云馜躲在终结这个?朝代的沈家,一边照料着陈生,一边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好在规则对一些细微的变化并不看重,因此日婼这位龙女可以顶替那位毁了这个?朝代的沈贵妃,成为?冒名的祸国妖妃。
她决定前往,临走?前,云馜问她为?何不让海洲其他人来替她。
日婼想了想,只说——
“嫁给皇室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因为?我不喜人皇,便把这份差事推到其他人的头?上。”
“我要做的事我可以自己承担。”
坐在妆镜前的她如此说着,没有大操大办,没有十里红妆,那曾经?备受宠爱的龙女殿下像是一个?礼物一样,只坐上了一顶小轿子,被云馜送到了皇宫。
没能嫁给心爱的人,没有早前日桥规划的风光无限,没有金羽和虚泽的送亲撑腰。
作为?上三界最后的小殿下,日婼嫁的甚至还不如上三界的一个?普通神女。
日桥归来时正好赶上叛军攻入皇城的那夜,他没有在沈府看到日婼,最后才听说皇城内有一个?沈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