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也为了解气说:“平日里官员之间青楼宴请,按寨主的性子,他嫌脏不去不说,还会撵着人家吐几口口水,唠叨两句。”
“没准上峰递茶他都嫌弃,让人下不来台的本事倒是第一。”
这话一出,几人哈哈一笑,越说越开心。
“依我看,我们这位寨主脾气古怪,想来别说在京中,就是在老家估计都是无人亲近的万人嫌,谁遇上他都会避如蛇蝎,就如我们一样。你看看这山寨中可有人与他亲近?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寨主也算是独一份了。”
他这话编排的痛快,然而就在最后一个音吐出之后,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冷。
陈生蹲在墓穴入口,望着地上的一篮子野花,头疼的想着也不知是谁将野花拿到了墓里,今早一来,里面负责的山匪脸色惨白,眼神飘忽的让他把花扔出去,他听从的把花拿到入口,人还没往上爬,先是听到了上面传来的惨叫声,脚下的步子因此停了下来。
上面的情况不妙。
不难听出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而上方此刻只有山匪,想来是山匪内斗,他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陈生蹲在入口前老实的等了一会儿,等着声音停下,陈生将花篮拿起,本以为等一下外边的人会离去,不料头顶光线一暗,一个男人突然探着头往下看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眼中的情绪并不一样。
陈生心中一紧,上下打量了一眼突然出现的人。这人长得好看,只不过冷着一张脸瞧着并非善类。
他看见陈生仰起头看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质问陈生:“你在干什么?”
陈生一愣,听出面前这人是带着火气来的。而看这人穿戴,他绝非一般的山匪。
为了避免被人当做是在偷懒,不想被带走抽鞭子,陈生连忙上前两步,看着入口处的那人,一脸严肃认真的他随手拿出了花篮里一朵粉色的小花,抬起脚跟,往上伸长手臂,努力将花送到对方面前。
寨主见此沉默不语。
下方的男子长相英俊,看似沉稳严肃的人此刻板着一张脸,向他这里抬着头,用十分认真的表情,伸长手臂举着一朵小花对着他。然而平静的一面没有维持很久,一双褐色的眼眸因动作吃力开始露出一丝难色,那故意做出的严肃表情毁在因胳膊累而开始颤抖的手臂上。
寨主眯起眼,只见眼前的花抖个不停,显然十分可笑。可不知为何,寨主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陈生张开嘴,举起花像对方示意,一句“我只是要去扔花”还未说完,就见上方的男人伸出手,轻松地单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了出去。
“???”
因为吃惊,陈生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咽了口口水,与男子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这才发现男子的腿像是被人砍了一截。而回想着刚刚对方拉自己出来的轻松,心情复杂陈生的在心中“嗯”了一声,心说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然而还没想好与这人说些什么,陈生先是注意到了周围血腥的场景,他看着脚下的血迹,反应过来这里都发生了什么,目光在昏迷不醒的山匪和面前男人的脸上来回几次,眼睛往上的思量片刻,在求生欲的逼迫下选择了安静。
不懂他的想法,对方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什么。
两人僵持片刻,寨主见陈生一直不动,挑了挑眉,忽然伸手过来。
陈生见他突然伸出手,因为紧张手上不自觉用力,一不小心,手里的那朵花被他拦腰掐断,从直立变成了弯曲,开始从面向天空,变成了面向男子。
“……”
沉默片刻,那人挑高了左侧的眉毛,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手。
第84章 合格
需要有人来证明自己不是失败的孤独者。
年轻俊美的寨主靠坐在石桌旁,掐住那朵花的花瓣,别别扭扭地拿起,别别扭扭地放下,放下之后还不忘擦了擦手,将嫌弃写在脸上。
陈生没想到,一朵花竟让自己拥有了新的机遇,只不过这机遇……
坐在京彦面前的陈生看了看写满了三页的日常守则,心中只剩下一句:这机遇不要也罢。
或者说,这机遇谁想要陈生完全可以送给他!
此刻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
稀里糊涂的入了寨主的眼,陈生一下子从被绑的人变成了寨主身边的人,此刻的处境听着是前景不错,可因寨主京彦是个有别常人的男子,导致陈生的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不说,反而还不如之前省心。
靠着恐怖的手段支配山匪的京彦在山寨中并没有亲近的人,在今日之前,山寨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眼下他虽是将陈生带在身边,但也不是很满意陈生,只是觉得陈生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不会让他觉得厌烦的存在,因此也能忍得了陈生留在他身边。
然而他想的是好,可每当陈生动起他的眼睛都会跟过来,然后很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整理次数多得要命。
出门之后鞋子上若是带了灰尘也会得到一个微冷的表情。
京彦的脸就没有一日离开过深沉阴郁。
陈生捏着抹布,陷入了对人生的迷茫之中。之前在墓中,他不过是身体累,此刻来了京彦的身边,不止身体,连着人都阴郁了几分。仔细想想,此刻的处境还不如做那被绑来的平民。
这就是被寨主看重的感受?
——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一言难尽的陈生闭上嘴巴,也曾想委婉的与京彦说他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位寨主人矮脾气大,陈生摸不准他的性子,只能暂时咽下怨言。
一旁的山匪倒是很理解他的处境,拍了拍的他的肩膀,留下一句“凑合活”的安慰语,显然存了让陈生放弃抵抗,牺牲他一人保全大家的意思。可陈生不想凑合活,他在夜里坐在房前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要为自己寻求一条生路。
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他容光焕发的来到了京彦的门前,一大早上便开始收拾庭院。
收拾庭院时陈生的心境是这两日以来最平和的时刻,他拿出全部的耐心,本着一件东西擦拭一日也要达到京彦满意的心思,重复的整理清扫,没了前两日生不如死的怨气。
他也是怕等不到郭齐佑,于是想要另谋出路,此刻山寨中的人盯得紧,他若是要跑,怕是不会成功,可他要是慢慢得到寨主的高看,想来平日旁人也不会对他过问太多,到时等到时机成熟,他也可打探寨中情况,掌握巡逻的路线,伺机而动。
有了这个想法,陈生对京彦上心许多,不再是能躲则躲,而是开始迎合京彦的喜好,努力的想要改变自己和京彦相处的情况。一日下来,他收拾房屋的次数要比京彦频繁许多,人勤快到惹得京彦多看了他两眼。
似乎是摸准了京彦的喜好,自打看到他如此“上进”的一面,京彦对他的态度转好了一些,慢慢会将自己的事交给他去做,觉得陈生和山寨里那群混吃等死的人不同。
这日墓里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
京彦让陈生下墓检查一下墓中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陈生与几个山匪下了墓,察看收尾的人去了主墓室,陈生来到从未去过的西墓室,这边的墓室基本上没怎么动过,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墓室门前摆了十八个陶罐,对面是一口黑棺,里面没有多余的器物可拿。
陈生并不上心的瞥了一眼,接着往下走去,心说这群发现了古墓的山匪是赚到了,只叹这墓室的主人未能好好安歇,家中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又无法驱赶。
山匪也是胆大,为了钱没有什么顾忌。陈生与他们不同,墓室阴冷,他每次来到此处都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墓室阴暗,气味难闻,火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总像是藏着什么不明之物,有几分阴冷诡异之感。
移动的步子拐了几次,地上黑鞋往前走去,等到下一个拐角,喘息声忽然响起,只见那双黑色的鞋子后跟着一双红色的鞋子。
草草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遗漏的陈生原路返回,等路过之前的那个墓室,不知是不是眼花,从门口经过的陈生脚步放慢,总觉得刚刚那匆匆一瞥,似乎看到了棺木并没有盖好。
棺材的位置好似与之前摆放的角度不太相同。
留出的缝隙似乎放出了什么。
说不清的感觉袭上心头,陈生停下脚步,回头再去看时发现一切如常,刚刚那一眼似乎只是他眼花了。之后他跟着其他几人出了墓室,等来到墓门口时,陈生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一下一下的敲着鼓,也像是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他的后背,带着他各种不适的感觉。
此刻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他。
心里发紧,在莫名情绪的推动下,紧抿着唇的陈生突然转过头,平静的褐色眼眸毫无准备的对上了红色的裙摆。
一个穿着红衣披散着黑发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通道的尽头,正往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