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塘没有说话,林肃只觉得衣襟处被人揪紧,有些微微的濡湿感传来,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努力不让哭声溢出来。
一方是父母的安危,一边是背叛的兄弟,沈塘中间承受的东西很多,但只要哭出来,很多的压力也能够随之而去。
烛光亮了一夜,沈塘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林肃将人拉开的时候只看见一张哭花了的脸,狼狈又可爱。
大晚上在那里痛哭,第二天必顶一对核桃眼,沈塘睁开眼睛想到这层的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了下去,奔到了镜前,头可断血可流,美貌不可伤。
然而当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的时候却发现眼睛除了有些发红酸涩,并没有想象中的核桃眼,反而因为淡淡的微红勾勒眼尾,看起来比平时更好看了些。
“莫非我与平常人不同,那些爱哭的女子得多羡慕本公子啊。”沈塘对着镜子捋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比之前又帅了一大截。
林肃进屋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只正在对镜臭美的孔雀,他将手上的冰和毛巾放在了沈塘的面前道:“夫君既然醒了,这冰就自己敷眼睛吧。”
“嗯?”沈塘扭头。
“嗯。”林肃点头。
沈塘拿起了毛巾包住冰块在眼角按着,偶尔回头看一下林肃看账本的模样道:“昨夜是你帮我冰敷的?”
要不然也不能恢复成这样。
林肃合上了账本笑道:“我若不帮你,你今天可能没法出门了。”
沈塘笑了出来:“今日要出门做什么?”
“采购物品,我们近日可能要下江南一趟。”林肃回答他。
“下江南?!”沈塘站了起来,满脸惊讶喜悦,“当真?”
他掌管的生意虽多,但大多从沈老爷处继承而来,顶多跑过就近的城池,却从来没有去过那传说中繁华的江南。
“当真,江南那边的收益不及这边,可能出了些问题,刚好去游玩一趟。”林肃笑道。
沈塘手臂撑在他的肩头笑道:“你这是因私废公啊。”
“两者可以兼顾,夫君若不愿意操心,交给我就是。”林肃收到情报差不多就了解了大概,此次去自然不是只处理污糟事,还要拓展生意,更多的却是带沈塘出去走走。
一直困在京城这样的方寸之地岂非太过遗憾。
“怎能全部交给夫人,这样夫人未免太过于劳累。”沈塘还是要做好一个好夫君的,虽然现在跟最初的设想已经越来越远,“听说江南有美人,歌舞必然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可以放松放松。”
06翻了翻小账本:【宿主,要记么?】
【记。】林肃笑的格外温柔。与云洄赶着去赴任不同,林肃二人下江南坐的是大船,走的是水路,一路带着京城的新东西慢行,每到一处沿岸便要下船游览两三天,一览当地风情。
他二人皆是俊美,但沈塘的俊美中带了几分风流艳色,与林肃的成熟稳重比起来就有那么点儿吃亏。
那街上的女子眼睛更多的投注在林肃的身上,硬生生让沈少爷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醋。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绣的香囊,想请您画舫一叙。”小丫头靠近林肃时整张脸红了个通透。
这公子实在生的俊美,难怪小姐一眼几天看上了,不顾矜持也要相邀。
沈塘唇边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嗤笑一声道:“不知我可否一同前去?”
那丫头看了沈塘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阁,不宜多见外男。”
沈塘磨牙,后面的小厮却是忍笑忍的快要炸了,他们家公子还是第一次吃瘪成这样。
林肃眼看着再不阻止家里这只孔雀就要变成凤凰着火了,笑道:“多谢小姐相邀,只是在下已有家室,实在不便。”
“啊?”那丫头有些遗憾,却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待那丫头离去,沈塘瞪着林肃道:“夫人招蜂引蝶的能力真是厉害。”
“不及夫君名满京城。”林肃回敬道。
这事沈塘理亏,皱了一下鼻子搂住了林肃的腰道:“我们这样走。”
林肃侧头在他耳旁似有若无的亲了一下,引起周围一片惊呼。
“原来是断袖之人……”
“想必二人也是成家,也是璧人。”
“只是一人看起来着实风流了些。”
小声的议论倒不妨事,身后小厮跟着问道:“少爷,听闻此处牡丹坊的花魁琴舞极是不错,今晚可要唤来舞上一曲?”
沈塘此时极后悔说什么江南有美人,虽然他只是对那美人群舞感兴趣,但是真招来一群美人得对他夫人感兴趣。
再好的美人哪里比得过夫人半分,沈塘回头瞪那小厮:“此事不许再提!”
“为何不许再提?”林肃沉吟道,“我从未见过江南歌舞,若能一见也不枉费来上一趟,夫君来之前不是说了要放松放松。”
沈塘与他对视,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后悔了成不成?
然而林肃平时轻易就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今日就跟瞎了一样:“舞能助兴,说不定还能谱出新曲,夫君说是不是?”
“舞,也不一定非要这里的美人跳不是。”沈塘硬着头皮道。
林肃唔了一声:“那不让美人跳,难道夫君跳给我看?”
“好啊。”沈塘答应的飞快,后悔的肠青。
然而不等他反悔,林肃笑道:“君子一诺千金,那我们一言为定了。”
沈塘:“???”
他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第43章 天下第一富商(9)
一定是最近得罪了哪方神明, 一路过来总是倒霉。
但即便沈塘在心里将各路神明拜了个遍, 该跳的舞还得跳, 因为他不跳,就得找美人来跳。
作为一名宠夫人的夫君, 只是跳个舞而已, 并非什么为难的事情, 男子也有剑舞嘛。
直到沈公子看到了那套特制的舞衣,一节一节的转头看向了林肃:“当真要穿这个?!”
林肃莞尔一笑:“夫君不必紧张, 赏舞者只有我一人。”
沈塘心下安了一些, 只在夫人一人面前丢人委实不算什么,反正丢过的人也不止这一次了。
女子一舞动天下者众多,林肃却觉得都不如自家孔雀毫无顾忌的开屏之时。
沈塘答应了跳,便不会在开始之后扭扭捏捏,男子阳刚之中带着柔韧, 只觉容颜艳色无边。
林肃随手弹奏,已成曲目, 从大船之中传出, 引来无数画舫问询此曲, 但都不得答案, 只能遗憾返回。
琴声并未彻夜响起, 舱房内的灯光却是亮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林肃将那碎了一地的舞衣收起放在了匣中锁起,美名其曰收藏作为回忆。
沈塘却是手臂捂着眼睛,决定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家夫人了, 忒小心眼,忒记仇,当然,这话也不能在夫人面前说。
美人之事不了了之,除了在各地游玩,林肃途中可谓是买下商铺无数,花费甚巨,可他所相看的铺子一旦开张便是人流如潮,沈塘十分相信待他们返回之时这开铺子的银钱便可收回。
皇商之名挂上,地痞无赖自是不敢惹,连官府都得相护一二,沈塘当真是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之处,对林肃的崇拜也是更上一层楼。
“我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够遇到夫人。”沈塘躺在林肃的膝上,随着江波赏月,突然有感而发。
“此话应该是我说吧。”林肃低头笑道。
沈塘与他在一处,总是心情极好的:“你这人便是身无长物,只凭一张嘴也能哄的无数人愿意跟着你了。”
“我要那无数人做什么,有你一人足矣。”林肃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不许胡思乱想。”
“我是在夸你。”沈塘从前觉得话本中所写情人总是相思腻歪的很,如今身处其中才知道情到浓时,即便人在跟前也会惹得相思。
“多谢夫君夸奖。”林肃笑纳。
江南水乡,虽是水路畅通,却皆是小道,大船换了画舫继续前行,一路桃红柳绿,一步一景,当真是与京城不同的风土人情。
此处水患治理的差不多,道路上虽还有衣衫褴褛之人,但到底干净,人的脸上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水乡女子比之北方更多几分柔情,当真宛如从水中洗涤的一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然而再轻声细语与众不同,沈塘都是目不斜视,冷酷无情,以身作则做好夫君典范,毕竟多看一眼都觉得腰疼,而他不看,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阻止夫人去看。
这种事情也就小厮费力些,得不时帮助主家拒绝那些被吸引来的蜂蝶,大部分都是识趣的,却也有那些见是两个男子甘愿为妾的。
对付这一类沈公子当真是毫不留情,狂风扫落叶:“良家女子哪里会自甘堕落,主动请缨做人妾室,莫非是家教不严,教出了个倚门卖笑的。”
那姑娘红着眼睛掩面而逃,沈塘一展折扇毫无愧疚,正想回去向夫人邀功,却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景琛?”
沈塘顺着声音望过去,在看到那道更熟悉的身影时懵了一下:“子玉?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