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们出去,叶凡星突然心悸,他翻遍了储物袋也没翻到药,最后惊险中把人送到了医院。这是他唯一一次对叶凡星发怒。
??为了博取信任,江云低一向是客气又温和地纵容着小陛下。
??他是那么害怕他死。
??当联盟研究出根治叶凡星的病症的方法时,几乎是迫不及待,他就开始履行作为间谍的使命。
??叶凡星抱怨,他总是不知道处理着什么事,他笑着说,等到处理完了,陛下就不会再痛苦。叶凡星高兴地问他,真的吗。
??这些事还是在他的记忆里鲜活。
??可是叶凡星死了。
??*
??白布覆盖过床。无论一个人生前是什么样子,死后都会被这样罩着,最后化作尘土。活着时候的爱恨,在大脑停止运转的那一刻开始,都已经消失了。
??就像不曾存在过。
??江云低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等到他老了,记忆力衰退,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
??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偷偷吻过陛下的眼睫,陛下突然笑起来,就这样闭着眼睛小声说,我知道你是谁。
??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在金玫瑰花丛里看到一首情诗,他的陛下躺在花丛里呼呼大睡,凌乱的金发和金玫瑰缠绕在一起,他蹲下身,带着隐秘狂跳的心绪,看了一个下午。
??不会有人记得雪地里奔跑,他们滚在一起,突然突破身份的桎梏紧紧拥抱。有一个瞬间几乎以为对方是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爱人。
??江云低好像骤然被一记重锤,有些站不住,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有点冷。
??他想起离开克里莱亚那天,冬天的寒风刮得冷极了,叶凡星站得很远,他走过去,叶凡星也没有动。
??“你骗我了吗?”叶凡星小声说,那双碧绿的眼睛里有些恐惧,又开口,“你骗我了。”
??当时江云低忽然忘记自己走过来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你不会受伤的,我保证。斯维星系会维护旧王室的荣誉……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治疗,我……”我会在斯维星系等你。
??叶凡星静静听他说完了。
??小陛下从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好像是终于很疲惫,也没有了争执的勇气,只能重复,“你骗了我,”看他不走,又喃喃补充,“你骗我克里莱亚会保有主权。你骗我你喜欢我。”
??江云低没有开口,他想要否认,可是他否认不了前一条——克里莱亚失去了主权。那他要怎么让小陛下相信,他是真的……
??……
??时隔五年后的停尸房里,“我没有骗你,”江云低说,“我喜欢你。”
??过了半晌,他说,“为什么不反驳我?”
??仿佛离开克里莱亚那天的一样的寒冷的风,此时又在他心里刮过了。
??凌晨的医院里,一声枪响过后,又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叶凡星:我骗我你喜欢我!
??江云低:!!我没有!
??叶凡星:怎么证明?
??江云低:(*/ω\*)啾!
第28章 日月同辉(1)
??叶凡星从蒲团上坐起身,?走到洞口,按照身体的记忆用灵力推开挡住洞口的石头,外面“哎哟”了一声。
??来通知的青云派弟子揉了揉额头,?见他出来惊喜开口,“小师弟,?您老人家今儿居然肯出来了?”
??以往别说是掌门真人,?就算是最近闭关的老祖都叫不出来这位小爷。小师弟来自人间王朝,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只是因为娘胎里被下了毒身子骨差,被送来青云派修仙调理。
??他往日里没少拈花惹草,?脾气却又古怪得很,是最喜怒不定的。门派里的师姐们初时喜欢他得不得了,后来不知怎么都是又爱又恨,?其中缘由不为外人道也。
??那弟子小心翼翼道:“师弟,?我御剑还学得不熟练,要是不稳,?你可要多担待。”
??这小师弟还有个小毛病,?他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艺不精,?不会御剑,?却最爱看别人御剑,每次出门,?都是一定要站在他们剑上玩儿的。
??要是师姐们,?指不定要争着笑语让他来,但是被掌门派来跑腿弟子只觉得难办,?唯恐把人摔着了。
??叶凡星斜睨他一眼,抿了下没什么血色的唇,有些奇怪地问他:“你腿抖什么?”
??站到他剑上,?叶凡星才算是知道了“学得不熟练”是怎么个不熟练法——这踏马简直就是在玩儿命。
??那弟子都快要哭出来,他自己还御得不稳,何况载人,“师师弟您千万别在掌门面前骂我,回来我随便您骂,成、成吗?”他还眼巴巴等着进入内门的审核下来,要是让小师弟跟掌门告状,怕是什么考核都凉了。
??叶凡星扶着他,紧抿着唇胡乱点点头,都快被这破剑晃吐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显得眼眉漆黑如墨,挺直的鼻梁下唇珠稚气,全然不见往日里混世魔王的性子。
??跑腿弟子松了口气,这一高兴,剑的方向就更控制不住了,他大惊失色,眼看着剑直直往地面俯冲,连忙伸手要抓住叶凡星,却不知怎么地反而推了人一把,顿时吓得灵气乱晃,听到掉下去的小师弟咬牙切齿的声音犹传过来——
??“你完蛋了!”
??座下,白归正和掌门对坐下棋。他离开门派游历多年,今日刚刚回来,心中还有些感慨门派中许多变化。
??作为青云派的大师兄,他天赋异禀,平日里也最洒脱不羁,此时眼看着就要赢了掌门,嘴角噙笑道:“师父,多年不见,棋艺不见长啊?”
??掌门没好气地说:“这么多年也没个正形,不知道让让老人家?我派人去叫了你还没见过的师弟,看来还是算了,别让你这个师兄教坏了人家。”
??白归似笑非笑,他回来的一路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个小师弟的事迹,怎么看都不是个品行纯良的小可怜,也不知道师父这么大把年纪怎么就被骗得团团转,“是吗?我正好想见见师弟,如何就把我可怜的师妹们芳心骗走了。”
??这时,他脸色忽而变了一变,抬头去看,伸手要以灵力探寻,还未来得及使出,骤然被一个人砸进了怀里。好在白归修为精湛,灵力弹出,将那人裹住,他定睛看去,一边奇道,“师父,门派中何时在天上建了个府,还会往下掉人了?”
??掉下来的人眼冒金星,低头揉着眉心,白归只看见这人消瘦的下颌,长发披肩,瞧着轮廓是钟灵毓秀,只是苍白得不像活人,令人生出几分惧意。他顿后一笑,口中没个遮拦,“我说是怎么,原是天上掉下个林……”
??还没说完,那人已扶桌站起,闻言凌厉目光就向他扫来,只是一副病态也不显凶气,反而眉眼鲜活灿然生光,笑嘻嘻道:“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白归年少成名,还没被人威胁过,茫然看向掌门,要问问这是什么人,只见掌门看着被拂乱的棋盘笑得高深莫测。
??“不巧不巧,这我刚要赢了,你小师弟就来了,”掌门故作惋惜地叹息,“也罢,下次再教你下棋罢。”
??小师弟?白归唇角笑意压下,没心没肺说:“哦,这就是我的乖乖师弟?怎么一来就要割师兄的舌头,真是让人害怕。”
??嘴里这么说,他可一点不见怕,反而更肆意,手指拂开棋盘,泰然坐在桌边上,悠悠瞧着。
??掌门气道:“坐没坐相,还不下去!”
??叶凡星才发现掌门也在边上,威胁人的面容顿时僵住,但又很快蹙眉,转头看向掌门,先发制人质问:“师父,你找的什么传话弟子?好险些您就见不着我了。”
??这话说得三分埋怨七分撒娇,才十几岁的模样皱眉也不凶狠,又在病中白得惊人,显得叫人可怜起来。掌门原本还有些尴尬自己的乖乖弟子一来就犯上,见状立即忘了先前,宽抚道:“必然是要罚他的,御剑学得太差,怎么还会把人摔下来。”
??叶凡星得意瞥眼白归,坐在边上椅子,善解人意地说:“这倒也不必。”毕竟他会自己动手教训的。
??掌门感动地抚须,“你就是难得太善良,这些日子休养得可好些了?”
??白归一脸见了鬼了的神色,看看叶凡星,又看看掌门,“师父,你中邪了?善良?他刚刚还说要割……”
??“坐没坐相,”掌门一看他还坐在桌上,竖眉训斥,“你师弟和你开开玩笑,这么当真,怎么,你还要他跟你赔礼道歉?为师怎么教出你这盛气凌人的性格?”
??白归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心中简直是哭笑不得,感觉到乖乖小师弟正隔着袖子暗暗揪他,不无叹息地道:“师父你这看人眼光,怕是太老糊涂,我们青云派算是完了。”
??叶凡星瞅着他,不气不恼,只抿唇笑着,一头黑发浑身雪白,衣服和嘴唇也白,眼底带着点得逞戏谑,又叫人生不起气,装模作样地说:“有师兄这样的少年英才在,我青云派必然长盛不衰,怎么会完?”
??掌门感动地拍拍小弟子肩膀,“你师兄白费长你些年岁,却不如你看得通透。不必夸他叫他得意,门派人才济济,他不过占个大师兄的位置,仗着修为高些,品行还不如束发稚子。”
??叶凡星被拍得咳嗽,脸色忽阴忽晴,咬牙笑着附和。
??白归原本还大为不满自己被师父当了夸人的筏子,起身就要走,见小师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色都咳得殷红,还要强装温和知意,他又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哎呀,师弟小心点,小心玩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