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情谊罢了。”院长忆起往事,有感而发,“这要是能从学校走到社会,一路同行下去,那就是挚友,这可比什么情情爱爱坚实珍贵多了。”
“说的也是……沈老夫人那也不打招呼吗?哪天她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知情不报?”主治医生光想想就有点吃不消。
院长立刻严厉起来:“我们知什么情?”
“我们是医生,从来都只关注病人的病情,不关注病人的私事,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通通不知!”院长板着脸训话。
主治医生把口罩拉下来,挤眉弄眼:“院长,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怕那老夫人吧。”
院长:“……”
“回你的诊室去。”他背着走继续往前走了。
捻一个佛珠,就念一句阿弥陀佛的慈悲之人,也有可能是最歹毒的人。
豪门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
茭白在医院待了一周左右就出院了,沈而铵给他请了护工,是个本地的大叔,晚上会回自己家,白天过来。
夜里茭白要干嘛,都是他一个电话把隔壁屋的沈而铵叫过来,给他搭把手。
死党这张金牌既然已经到了茭白手里,他就会好好利用。
茭白侧卧在床上刷了会微博就看微信,这些天他没敲过章枕。对方也没找过他。
都这么久了,每次都还是由他主动。这样不行。
干脆这次做个实验,他要看看在他不主动的情况下,章枕会不会联系他。
如果不能,那他就要换个策略了。
茭白躺了会就喊来护工扶他起来走走,躺着太痛苦了,还是站着好,他挪步到洗手间照照镜子,啧,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大叔,晚上吃什么啊?”
大叔报了几个菜。
茭白一点欲望都没,他突发奇想,快速给手机上的三个号码中的其中一个发了条信息。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副班长来找沈而铵说事,高三生在高中过最后一个元旦,要办晚会,7班的节目还没影呢。
平时沈而铵都是认真听,听完给意见,这次他中途突然拿出了手机。
副班长:“……”班长,学校还禁止带手机呢,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不太好吧?
沈而铵只会收到一个人的信息,所以他才当场就查看了。他给对方的备注就是名字。
茭白:我最好的哥们,我晚上想吃火锅。
沈而铵没觉得茭白想一出是一出,没事找事,只是跟副班长说了声“晚点再谈”就离开教室,他找地方打给医生询问确认了一番才回茭白。
沈:我问过医生,你暂时还不能吃火锅。
茭白:我能!
沈而铵仿佛能透过这两个字感受到茭白的激动和坚决,他有点无措,这状况以前没处理过。
肩膀忽然被拍,一个刺头凑上来, “铵哥,你跟谁发信息呢?”
沈而铵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朋友。”
梁栋收到了极大的冲击,除了他,铵哥还有别的朋友?
不是他脸大,是铵哥跟其他人合不来。
梁栋好奇地嘿嘿笑问:“谁啊,是不是哪班的妹子?介绍介绍?”
沈而铵往教室走,答非所问:“栋子,你还,讨厌茭白?”
“废话。”梁栋的表情秒变臭,“铵哥,我真不想听你提他,我觉得他从你嘴里出来,都把你弄脏了。”
“真的,我就担心你被他骗了,让他进我们的圈子,那其他家族的知道了不得笑死你?”跟自个老子的前情人称兄道弟,感天动地。关键是那人还惦记他老子,利用他呢。
然而字里行间全是嫌弃轻视的梁同学,这一刻却咕哝起来:“茭白一周都没来上学了,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刚才没有反应的沈而铵蓦然出声:“你有,他的手机号?”
梁栋说:“我有啊。”
“我没跟你说吗,就那回,福缘楼那件事的第二天放学,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问我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莫名其妙的,那腔调你是没听到,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梁栋骂骂咧咧地发牢骚,“他肯定是从班上不知道哪个孙子那弄到的我的号码。”
沈而铵摸口袋,摸出一张正方形纸片,他边走边折。
梁栋看到铵哥把折坏的纸蜻蜓丢进了垃圾篓,他的面皮抽了抽。铵哥那么会折蜻蜓,最近却一次两次的出错。
铵哥有秘密了。有不想跟他分享的东西了。
说起来,茭白拿家伙到底什么情况?别不是死了都没人收尸吧。
梁栋极度不情愿地戳了班级群,找到茭白的女同桌私聊。找人打听茭白似乎见不得人,他必须偷偷摸摸地干。毕竟他在一众小弟面前都是挑茭白的刺,各种看不惯。
女同桌没回信息。
等梁栋进教室的时候,她直接扯开嗓子当着全班人的面喊他:“你找我问茭白啊?我也不清楚他的家里是不是出了事,你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去问问老班!”
班上静了一秒,大家都看向梁栋。尤其是他的小弟们。
梁栋:“……”
这课不上了,老子翘了,再见!
.
茭白在家等火锅,他等啊等,等得嘴里的分泌物都多了起来,两眼泛绿光,整个人都成了望铵石。
可当沈而铵真的把火锅摆在茭白跟前,他就没了胃口,孕期的准妈妈都没他变得这么快。
“你吃吧,我看着你吃。”茭白强颜欢笑,“你吃了就当是我吃了。”
沈而铵不爱吃火锅,他看了看茭白期待的眼神,安静地拿起了筷子。
茭白耷拉着眉眼,萎靡地闻着香味:“对了,这次的事,你家里知道了不?”
沈而铵摇头。
茭白的表情有点失控,这少爷一个人摆平了?怎么摆平的?
啊对了,他前不久就说了的,有人可以用。
好吧,主角攻嘛,可以的。
茭白的神经末梢开始松懈,语调懒散了起来:“你自己的伤看过没?”
沈而铵吃掉碗里的一条莴笋:“没事。”末了又补充几个字,“都是皮外伤。”
茭白有一点不满,沈少爷太闷太静,独处的时候挺费劲,他想起对方的人设砸了咂嘴,就这说话的频率还算多的了,以后话更少。
“你不想别人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
沈而铵看着脸色憔悴的茭白。所以家里不清楚他出了事受了伤,新室友为他断三根肋骨,躺在这里。栋子也不知情。
猝不及防被猜中心思的茭白讪笑,沈少爷,实在是对不住,我和打你的那伙人一样鸡贼,捏准了你的脾性,确定你不会对家里透露你的生活和学习大小事,才敢搬过来。
因此茭白是绝不会把他和沈而铵合租的事告诉别人的,他都是尽可能地掩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能拖到搞定沈而铵的那天。
那是理想局势。
假如有突变,那就见招拆招,人是活的,总有路走。
茭白避开了沈而铵那双和他老子一样有穿透力的眼睛,半开玩笑道:“被你说中了呢,我身份尴尬嘛,你奶奶知道了,会以为我要带坏你,那还不得整死我。”接着茭白哈哈,“不止你奶奶,还有你两位父亲,他们都饶不了我。”
沈而铵看着沸腾的火锅,反应迟钝地掀起眼帘:“两位,父亲?”
“沈寄和梁栋呗。”茭白揶揄。
沈而铵的目光在茭白脸上停留了许久,他轻眨眼睫,意义不明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名字。”
“不习惯啊?多听听就习惯了。”
茭白撑不住地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想,齐霜那天来学校找他对峙的时候,他还奇怪对方怎么没有提他搬到沈而铵那儿的事。按理说齐霜既然知道他在三中7班,铁定会查个明明白白然后发疯咬人。
这会儿茭白才了然,齐霜不是漏掉了那一茬,是没查出来,想必是沈而铵做了什么动作给遮过去了。
此时的沈而铵是个好孩子啊,还会默默替他打掩护。
茭白陷入沉睡之际,被子被一只手压了压,耳边隐约响起沈而铵的低语:“如果,你再碰到那个人,不要在他面前,那样叫。”
你那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反骨已经被那个人看见了,千万不要被他掐住。
否则,你会再次被拴起来。
那条狗链会比第一条更加牢固。他也不会再把狗链交到老太太手里,而是亲自栓着你,直到你的反骨被他抽出来,失去血性和自我,成为一只真正的,只懂臣服于主人的宠物。
而现在的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无法帮你脱身。
.
茭白连沈而铵什么时候吃完火锅走的都不知道,他做梦了,梦到的是爸妈的死,这不是他头一回做这个梦,可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在梦里刨着墓碑绝望大哭。
大概是肋骨断了,睡梦中都潜意识的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就像是被人剥了衣服裤子,用放大镜贴着皮肤,一寸一寸考量。再拿很细的钢笔一笔笔描摹。
茭白蹙着眉心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站在床边抽烟,满身烟酒味的……沈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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