蛏山的那一片雾霾淡了很多,依稀能看见青山的模糊轮廓。
茭白走到沈而铵旁边,走进他周身的俊冷气场里:“看鱼呢。”
沈而铵一愣,他侧过身,后仰头,白皙的脖颈拉长,越发俊冷的五官暴露在茭白眼下:“这么快就来了?”
“我坐缆车上来的。”茭白见一次沈而铵就感慨一次,《断翅》作?者画风真是好,尤其是主角攻,从头到脚既帅又美,就连每根头发丝,每片指甲,每根睫毛都长得恰到好处。
又有密集的渣贱狗血,又是颜值盛宴,这部漫不火,谁火?
沈而铵直起身,他看着茭白,心绪忽清晰忽迷糊,他们每次再遇,都隔着许多变故,恍如?隔世。
“大学生活过的开不开心?”沈而铵轻声问。
“才刚开始,还没觉出味道。”茭白两手插兜,语气随意地和他叙旧,“你的学业呢,怎么安排的?”
沈而铵把视线放回池中:“我和学校沟通过,可以在家自学,修够学分绩点就行。”
茭白咂咂嘴:“那多没意思。”
微风里有沈而铵的笑声,他说,“没办法。”
茭白没安慰,因为安慰毫无价值。时间是有限的,精力也是一样,一个人只能在一个阶段做好一件事,不能同时两手操作?,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肩膀上多了份重量,他瞥瞥沈而铵搭上来的手臂,没拨开。
沈而铵这个动作做得?并不轻松,很僵硬,时至今日,他的两个好朋友,一个和他老死不相往年来,一个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近。
时间在走,岁月在变,活着的人也会随着经历而变化?,除非死了才能永远固定在某个阶段。
茭白感受到了沈而铵的伤感跟沉郁,他没找话题硬聊,而是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拱桥上有游客来来往往,停下拍照或者休息,不时有香烟从大殿方向飘来,挺有仙气。
桥上有几?个镜头把茭白和沈而铵圈了进去,他们都没在意。
“你在国外治疗的结果怎么样?”
“现在季节一转变,你肋骨还疼吗?”
茭白和沈而铵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前者笑着回了句:“看转变得大不大,今天就没什么问题。”
“到你了。”茭白提醒往他背部看的沈而铵。
“老样子。”沈而铵说,“要控制情绪,忌大喜大悲,医生建议我放宽心。”
后半句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放宽心?不说他面临的泥潭跟局势,就说普通人,也很难做到。
茭白扯扯嘴角,沈而铵的少年气被磨得?一点不剩,他的头像要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只动物,茭白会以为动物的脖子上也被什么东西勒着。
.
有游客过来放生,鱼被丢进池子里,水花溅起来,落下,又溅起来,落下。
茭白看得?兴起,决定走之前也弄点鱼放一放,好像是放一条鱼,重复一次心愿?怪神经的,但难得神经一次也不是不行。
“你直接飞来西城,是不是知道梁栋在这边的戒毒所,想见他?”茭白往正题上走,试探地问。
“不是。”沈而铵的面颊线条绷了绷,默然几瞬,“他不会见我的。”
这番话透露出,他的确知道梁栋在戒毒所。
茭白眯眼:“那你来西城做什么?”
沈而铵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他走到拱桥底下,踩着层层被游客的脚印磨光滑的台阶上去,茭白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他们去了湖心亭。
那亭子正对着明元庙的正门,这会儿刚好没人,茭白坐在石凳上面,屁股一凉,他打?了个抖,眼睛往四周瞥,谭军把沈而铵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肯定守在哪个角落。
不知道这个时期,沈而铵有没有压过谭军。
湖心亭的护栏边响起沈而铵的声音,“我来西城明元庙,是为了燃烨大师。”
“庙里的僧人说大师今天回来,我想请他为我解解惑。”沈而铵的衬衣被风吹得鼓起来,瘦而窄的腰身线条若隐若现,他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拥有顶级的皮囊,只是静静站立,都带着耀眼的光芒。
茭白虽然是颜狗,也算是沈少爷的颜粉,但他不会色欲熏心,帅哥嘛,多的是,看看就行,走心走肾大可不必。所以他看着沈而铵那腰,琢磨的是对方的心思。
沈而铵是个大忙人,他要见见大师,直接叫下属把人带去南城不就行了,何必亲自来寺庙等。
这亲历亲为的做法,可以说是诚心十足,同时也暴露出他内心的困惑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促使他如?此重视。
蛏山还是那样,雾霾不浓,也不散。
茭白单手支着头:“你有什么惑,说出来听听。”
沈而铵接了个电话,气息一变。
大师回来了。
茭白和沈而铵一道去见那大师,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师不是白胡子老头,也不是青云大师那样的中年人,而是个拥有清华气韵的美男,顶多跟章枕一个岁数。
又是一个天才,佛门的异类。
燃烨一身白色僧服,头亮还圆,他在禅院和小僧说话,身后的两道灯影拢着他,眉眼秀冷出尘。
茭白确定,断翅里没有这样的人物,新加的。
确切来说,是二周目才有的,就像郁家兄弟。出场了,自然会带起一波剧情。
茭白正想着,就见燃烨清洌洌的目光避过沈而铵,直直地朝他看来。
“……”
怎么,看到老子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了还是怎么着?
第112章
茭白不动声色。
燃烨没多看就收回目光, 僧袍一甩:“二位施主,请坐。”
茭白和沈而铵一人占了一个?蒲团,他们和燃烨隔着一张低矮的桌案, 和一副……没走完,适合装逼的棋局。
小僧给他们上了茶,水清茶绿,雾气萦绕。
茭白盘腿坐,他发着低烧, 脑袋发昏, 生理上很想睡觉, 心理上又很焦虑, 两股感受在撕扯。
“沈施主, 我听小师弟说了你?的请求, 现在请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燃烨道。
沈而铵平静地回应。
茭白把薄外套后面的帽子弄弄, 捏几下被戚以潦咬了印子的后颈,心想,让沈而铵亲自跑一趟的惑究竟是什么, 他不会是要……觉醒了吧????
这猜测一出来就瞬间占据了茭白的大脑, 放生池那会儿,他觉得沈而铵的现状让他熟悉, 怀疑在谁身上看到过,此时他福至心灵,不就是戚以潦身上吗!
——整个?世界都被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啃食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戚以潦藏得深,面上看不出异况,只有他的猫是死样,而沈而铵的定力?没他强, 浮露了出来。
茭白心神不宁,正混乱之际,他听见坐在他旁边的沈而铵说,“我梦见了自己,又不是自己,很陌生。”
啧啧,原来沈而铵不是觉醒自我意识,是梦见前世(一周目)了!
茭白尽量控制表情?管理,露出适合的惊讶,并发出配套的台词:“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桌案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他一副不明所以样子地迎上去?。
沈而铵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汇,他垂着眼,沉浸在自己阴潮灰暗的境地里。
“施主不妨细讲一番你?的梦境。”燃烨道。
“梦里的那个?我看起?来年长一些,我和,”沈而铵停顿了一下,他扭头看茭白。
茭白用口型说:礼珏?
沈而铵轻点头,难掩无?机质的厌恶:“我和一个?伤害过我,我也报复过的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桌上摆着鲜花,客厅的电视里播着晚间新闻,他给我盛汤,说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之后,”
“我们在客厅里做,夫妻会做的事。”
禅室寂静。
“请施主伸出左手。”燃烨道。
沈而铵将左手放到桌案上面。燃烨凑近端详片刻,拿着写了沈而铵生辰八字的纸起?身,径自去?不远处的桌前卜卦。
“那个?我叫他,”沈而铵还在说,他像是重回梦境,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好看的五官开始一寸寸布满寒霜戾气,一字一顿,“婊、子。”
茭白的眼前冒出了一场分镜。
刚才沈而铵说的两字,是原台词,现在漫画出来了。
沈而铵坐在沙发上面,西装革履,只松了裤扣,他揪住礼珏的头发,神情?冷漠,力?度残暴,如同在行刑。
比现在还要华美的面庞滚着汗,尽是发泄的快感。
《断翅》不打?码,挺清晰的,茭白毫无?准备地被一股子驴气喷了一脸。
1都是驴。沈而铵是正牌1,那必须是1中的杠把子,驴界的王子,简称驴王。
茭白重温这场分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庆幸戚以潦最初的大纲设定是男二,不是男一。作为一个?近现代都市背景下的1,差不多的儿臂就够榨汁了,没必要和日?月肩并肩。
后面传来铜钱拨动的清脆声响,茭白吹吹茶水,小嘬一口,压低声音对沈而铵说,“这就是你?的惑?梦而已,别当真。”
沈而铵摩挲手指关?节,一语不发。
茭白趴到桌案上,沈而铵还没自动进组,估计就是跟这个?梦有关?,大师要解,他这边怕是也要丢出点东西才行。不然沈而铵是翻不过去?原剧情?这座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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