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就说是摔伤,需要静心休养,暂时不出席任何活动场合。”戚院长捋了把几乎能看见青色头皮的短发,素寡的脸转向茭白,“你冒充他处理公司的事务。”
戚院长从白大褂里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你们董事长今年挑过的孩子,用来当作继承人培养,还没确定对象,这几个孩子都有在上课。”
“你们放出戚氏已有继承人的新闻让外界知道,哪怕董事长生病,戚氏依旧没有乱套。”她将照片摁在桌上,字字清晰。
茭白搓了下冰冰的后颈,周兰兰的母亲不愧是戚家人,一院之长,都这时候了,头脑还是这么清晰。
“眼下第一要应付的是下周的岑家婚宴。”戚院长很深的轮廓绷着,“规模太盛大,外界都在看着,戚家必须出席,就算董事长养伤,也会派人过去。”
她看着茭白,估算货物的价格一般,瞧不上却又不得不用,只能暂且将就:“章枕跟小淮陪你出面,挺过岑家这一关。”
茭白被戚院长的眼神刮到了脊骨,他皮笑肉不笑:“我以什么名义去?”
高管们的队伍里响起胖大叔的声音:“未来的戚夫人?”
茭白斜眼:“谁信?”
章枕在内,大家全都没出声。
没有不信的,去年就是圈子里公认的了。
房内徒然静下来,静得让人喘不过来气,茭白抓着章枕的胳膊,借助他的力道起身:“戚院长,我想进去看看我三哥。”
戚院长盯住茭白。
“怎么,看都不能看了?”茭白嘲讽,“那还让我管戚氏?”
戚院长拿开眼镜,按捏几下涨涩的眼皮:“一分钟。”
“一分钟我能做什么,话都说不了几句。”茭白说,“又不是探监,别来时间限制了,我看完他就会出来。”
戚院长要把眼镜砸过去,她忌惮青年身边的半个疯子,忍下了。
.
一堆白得刺眼的陌生仪器里,戚以潦平躺在病床上面,除了面上没有血色,额头在摔下坡时磕出的破皮青紫,其他看不出异常,就像是累了很长时间,终于能睡着了。
“老变态。”
茭白站在病床前,四肢发抖,这里的温度太低了,比他去年住过的病房还要低,他搓搓僵硬的手指:“你这次别强行醒来了,好好养着吧。”
“就算我再有什么事,你也别醒。”茭白说,“我自己能应付,你不用管我,别管。”
“你那二姐,律师秘书,亲信下属们,一个个的全都赶鸭子上架,我就是那只鸭子。”茭白一顿,“不对,不是他们赶的,赶鸭人就是你。”
“既然你筹备了这么多,那我就先替你扛一会。”茭白哼了声。
“活久点吧,老变态。”
“坟场那晚,你不是故意没躲,让我碰到金属笼,引导我发现你最大的秘密,要我被迫分担你的痛苦吗,你把我拖下水了,我他妈的还在水里泡着呢,想想我。”
“……”
“草,好冷。”
“……”
“我手机在车里,钥匙还在上面呢,等会我就去把手机找回来。”
“……”
“你扛过去,我们再玩游戏,你他妈回回都说下次,你醒了就玩,老子有秘密要跟你说。”
“有一个秘密,我想了想,现在告诉你吧。”
“虽然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病床前只有茭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他冷得牙齿打颤,声音发抖,眉毛上都结冰了。
戚院长没告诉他,里面的温度这么低。研究员们进来肯定会穿特质的衣服。
“老变态,”茭白弯腰,冻得乌青的手放在戚以潦的心口,感受微弱的起伏,“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他轻哼,“和你喜欢我的喜欢一样。”
茭白冰冷的唇凑过去,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笨拙地压在戚以潦的唇上,舔一下:“喜欢你。”
手下的起伏没了。
戚以潦的心跳停止。
那一霎那间,茭白的脑中响起电子音的提醒。
【恭喜玩家茭白,第七位好友的活跃度冲破50,胜利离你更近了,加油!】
第92章
一群研究员从外面冲进来。
茭白被挤开, 眼前一片刺目的惨白。
那片白又像是化作命运之手,朝他的头顶狠狠一拍,他眼前发黑, 鼻腔里全是血腥气。
告白了,心跳没了?
为什么……
章枕在茭白耳边说话, 他听不清,脑中不自觉地出现戚以潦的活跃度涨跌曲线图。
那曲线图的分割线是:去年他遭沈寄囚禁,被甩下楼,惊险万分之后醒过来。
在那之前, 戚以潦的活跃度涨得非常慢, 偶尔在他郁闷抱怨的时候,会蹦几个小数点。而且还会跌,突然暴跌的那种。
在那次之后,戚以潦的活跃度就涨起来了,从没跌过,一直在涨, 不需要他抱怨, 就不断往上涨。
戚以潦是个信鬼神之说,信邪物附身的人, 不能用平常的思维去应付。茭白很早就怀疑, 戚以潦是不是察觉出他的接近是在图什么, 一旦得到了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戚以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放风筝一般,拉扯着他。
现在呢?
那停止的心跳和冲过50的活跃度, 仿佛是戚以潦的一声叹息,他说,叔叔强撑了太久, 太累了,一直在等你的回应,如今总算是听见了。
现在叔叔可以瞑目了。
叔叔爱你。
风筝线已断,飞吧。
茭白喉咙里的呼吸像破漏的鼓风机,不该说的,真不该说。
生命漫长又短暂,人要有执念。
好的,坏的,正面的,负面的,必须有一样。
就像他,他就有。
“戚以潦,我不喜欢你,假的,我骗你的!老子根本就不喜欢你!”
茭白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睁开章枕的搀扶,踉跄着往一群白大褂们里冲,还没冲过去就往前摔。
章枕从后面抱住茭白,粗喘着低吼什么,他的耳边嗡嗡响,眼前闪过自己这一路受过的大大小小罪,那些画面又跟流沙似的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戚以潦,戚以潦,戚以潦……
全都是戚以潦。
瞑目什么瞑目,凭什么瞑目,老子都上钩了,不是应该把老子拎上岸,洗洗吃了?
他妈的钩子放了那么久,也给了几年的耐心等老子吃钩,那就撑下去啊,现在放弃算什么?
再坚持坚持吧,戚以潦,求你了。
都会好起来的。
等我完成任务,修复好这具身体,我的余生全给你,说话算话。
.
猫安静地垂着头,被细铁丝勒断的脖子只挂着一条皮肉,脑袋在晃,就要掉了。
茭白被章枕抱起来往外走,他不知哪来的劲,一下挣脱出来,凭着一股常人难以理解,也无法达到的意志冲进白大褂里面,手混乱地扇在戚以潦滚烫的,如同电路烧毁的面颊上面。
“你给老子撑住,撑下去!”
“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也活不成了!”
茭白疯了般往戚以潦唇上撞,牙齿磕上他的牙齿,眼泪砸在他的鼻梁上,掉进他的颈侧。
“我不想死,我也累啊,我都撑下来了,你放弃什么,你别想睡下去,我走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坚持下来有多难……我自己讨了个条件想要解脱,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都想好了怎么踢开石头去找你,不管多难我都能做到,未来我也有在想。”
“活着多好啊,活着有无限希望,求你别死……”
“你再撑一撑,求你了,”
“求你了,”
茭白被拉开,他满脸潮湿,视野模糊地自言自语:“求你了,活下去,别死,你给我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戚以潦——”茭白扯开干痛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吼。
病床前有声音传出,激动大喊。
“心跳恢复了!”
同一时间,戚以潦头像上的白花停止勾线,它没有成型,仅仅只缺一个细小的花瓣。
.
茭白晕迷着被章枕抱出科研院,带回兰墨府。
这段时间茭白还在康复期,只能漫步走,根本跑不了,可他买冰棍的时候竟然跑起来了,他的意念撑住了他病残的身体。
那是茭白的极限。
戚以潦的心跳起来了之后,茭白活过来,他才感受到自己两条腿有多痛。
茭白在床上躺了几天才能下地,他坐在地下二楼的大书桌前,白板被推开三分之二,露着深浅不一的字迹。
数着数着,茭白就没了耐心,他趴在桌前,手里的匕首划在空位置,一横一竖……
划上去的“克制”二字,跟旁边戚以潦刻得一模一样。
茭白把匕首丢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他从口袋里捞出手机,捏着钥匙扣上的小钥匙。
那晚他混乱中碰到了戚以潦,没发现金属护栏。
戚以潦把笼子打开,取下来了。
拿掉了就好,不然茭白没法想象,研究员们发现戚家家主挂着金属笼……
茭白的眉心突然一跳,他在手机上找到一个新存的号码打过去,含蓄地问:“周律师,我是茭白,我想问你,科研院那边绝对安全吗?我三哥有没有跟你说这方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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