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傅畅低头注视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顾向阳，原本正常的、只比普通人深一点儿的瞳孔逐渐扩大，很快就占据了整个瞳孔。
那一双眼瞳变得很深很深，色泽犹如不见天日的深渊，其中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微光隐隐流动。
时间好似在此时完全停滞了下来。
一直隐藏在暗处，操纵邪术的女鬼田月感觉不妙，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一股犹如实质的、让人无法挣脱的威压，如同山岳一般压在她的身上。
即便她现在已经成功转世，在短时间内增强了力量，但在这股力量面前，她就如蝼蚁一般，完全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她的双膝瞬间跪地，咔嚓一声，因为太过用力，她的膝盖骨碎了，她想痛呼，却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发声，而且全身都无法动弹，甚至连转动眼球都无法做到。
紧接着，她听见之前的那位清冷的小道士说话了。
句子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你可以去死了。”
这短短四字，冰冷地、毫无任何感情，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下了审判，犹如一道冰冷的剑意，将她批斩为二，连带着三魂七魄都被冻结成冰。
和田月一同跪倒在地的古小梅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跟一个冰雕一般，被看不见的力量压制地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一边刚转世成功的小姐，白嫩的婴儿身体上出现道道裂痕，然后破碎，变成一地的灰烬。
赤红的触手、漆黑的环境都消失了，傅畅接住从空中摔落的顾向阳，双眼逐渐变回了原本的颜色。
然后他就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似的，忽然脱力，和顾向阳一起摔倒在地上，只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支撑，还没直接昏倒过去。
傅畅感觉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的脑袋里搅来搅去，疼痛无比，视野所见一片模糊，双眼眼球的温度就像是快要沸腾一般，烧的他双眼通红。
他双手紧紧抱着头，要不是现在全身无力，不能动，他早就疼得满地打滚了，他的脸颊褪去了所有血色，口唇发白，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很快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嗒、嗒、嗒
一阵皮鞋的声音响起，最后停在傅畅的耳边。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男人的磁性的声音响起，然后傅畅感到怀里一轻，昏迷过去的顾向阳被男人抱在了怀中。
傅畅用尽全身力气抬眸，先看到的是顾向阳苍白的脸颊，被男人好好地护在怀里，显得格外乖巧，然后才对上那一双格外熟悉的眼眸。
邱亦霖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倒在地，口中慢慢吐出鲜血的傅畅，冷声道：“想起来了吗？”
☆、第 48 章
奇异的，随着邱亦霖的到来，傅畅身上各种不适的症状都慢慢减轻，他的力气逐渐恢复，捂住闷胀难受的胸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吐掉口中残余的鲜血，死死盯着邱亦霖，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邱亦霖嘴角勾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右手卷着顾向阳柔软的头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与半身如此近距离的相处，傅畅身上因为能量解封而带来的疼痛逐渐消弭，他用右手擦掉唇边的鲜血，唇边勾起和邱亦霖相同的弧度：“分开了这么久，我都快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
“搞不懂很正常，毕竟这样才有趣。”邱亦霖停顿了一会，玩味道：“不过，我们的喜好还是一致的。”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向阳白皙的侧脸上，双眼同时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芒。
——
顾向阳这次没有晕倒多久，很快就醒了过来，捂住之前快要爆炸的胸口，惊魂未定地喘了好一会儿，他转了转脑袋，看清现在所处的地方。
阳光穿过破旧的墙体，照在他身上，驱散了身上的阴冷，顾向阳松了一口气，他又缓了一分钟，然后站起身，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看了看袖口，就认出这是之前邱亦霖身上穿着的。
掀起衣裳，发现伤痕上面的阴气竟然已经完全消失，要不是身上还有些轻微的粉色痕迹，他都快以为之前的经历完全是一个梦。
正在迷茫的时候，顾向阳听到了一边传来的说话声。
“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和小红无关，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声音有气无力的，说话的人好似下一刻就会断气。
听出来这是古小梅的声音，顾向阳马上站起身，绕过一堵残破的墙，一副血红的棺材映入眼帘，棺材盖子已经被掀开随意放在一边。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他跪坐在地上，继续哀求道：“那孩子完全是无辜的，她对这件事是完全不知情……”
傅畅对顾向阳点了点头，敲了敲棺材，发出“哆哆”的声响，半晌才看着古小梅道：“我们当然知道高红是无辜的，她已经被送去医院，而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只要得到及时治疗，她还是能恢复成以前健康样子的。”
“但是，你……”
听到高红没事，顾向阳一直提着心终于放了下去。
见古小梅不等傅畅说完，马上识趣地答道：
“我一定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都仔仔细细地说出来，小姐已经走了，老身也活不了。”
古小梅心中已经了无牵挂，她低垂着脑袋，回想着自己这荒唐的一生，思考了一阵，才苦笑到：
“刚才小先生你们看到的幻象，其中有一部分是真的，当时小姐出了车祸去世，主家怪罪我，恨我当时不在小姐的身边。”
“这哪能怪我呢，当时他们差我去买糕点，我一个丫鬟，还能拒绝吗，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即便已经过了几十年，提起往事来，古小梅的语气中还是充满着浓浓的怨怼，她忽地侧头，擦了擦眼眶，动作做完整个人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顾向阳清晰地看到，古小梅侧过来的脸上，只剩一张皮还粘着，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跟坟墓里挖出来的干尸没什么区别，要不是见过更重口味的，顾向阳现在早就尖叫出声了。
如今他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就听她继续讲下去。
“不同的是，在我守夜的那天晚上，小姐回魂的时候没有杀我，而是逼我去老爷的书房找一本书。”
“我害怕极了，而且当时府中的守卫并不严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我拿到了她想要的那本书，然后，自从看了那本书后，小姐她就疯了。”
傅畅沉稳听完，想起在地下室找到的那本书，从背包里取出，弯腰放在古小梅面前，问道：
“你说的是这本书吗？”
这本书她看着小姐翻了千万遍，所以即便只是看到了封皮，她还是认出了，连连点头：“是的，就是这本。”
傅畅将手收回，冷声道：“继续。”
“我们按照书上所写去寻找与小姐八字相合的人，但这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呢，我记得很清楚，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们也是耗费了整整四十年才找到一个完全符合书中要求的女人，但是……”
古小梅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但是我们找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二十五了，早已为人妻，孩子都有两个了，而且长的也十分平庸，哪能和小姐精致靓丽的容貌相比。所以，即便是条件再符合，小姐还是放过了那个女人。”
“可我已经没有下一个四十年可以耗了，能活到七十几，已经是我前半辈子从未想象过的奇迹。”
“可能是天意吧，在用尽办法再也无法为我延续寿命的时候，高佳凤出现了，这个女人跟我的八字相合，年龄也适合，而且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自杀死了，我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用小姐教我的方法，上了她的身，用她的身份活到了现在。”
古小梅活了两辈子，算起来，已经有一百八十几岁了，算是尝了点长生的滋味，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她两辈子都是为了一位小姐奔波，从未为自己而活过，顾向阳靠住墙壁，静静思考着。
“然后，我们就找到了高红，当时她还是个婴儿，在父母怀里笑的很可爱，一看到她，小姐就越发疯狂，我听见她说，这个婴儿是上一世有大功德之人转世，要是能占据她的身体，她不仅能重获新生，婴儿身上的功德之力还会增强她修习法术的速度。”
高红身上有功德？顾向阳在书上看到过，要是此生做了有利于民的善事，下辈子就能带着功德转世，气运加身，一辈子都过得顺顺利利，幸福安康，可现在高红的生活和这些完全是沾不上一点儿关系，她的命运被田月与古小梅完全改变了吗？
可是一个人的命运就那么容易被两个女鬼篡改了，这也太荒谬了。
迎着三道紧迫盯人的实现，古小梅忐忑道：“原本我们是无法靠近婴儿的，仅仅是出现在她身边十米的范围内，就会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一股灼人的刺痛，时间久了，还会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但小姐不甘心，尝试失败后，回去翻遍了收集来的书籍，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我在四周寻找了多回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