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的手那么好看,白净修长,指如葱根,却冰冷得如同刚刚死去。
他捏着那支昂贵的云熙烟,指尖泛白。
突然,他叹了一口气,将烟随意扔到了一旁。
蒋淮两只手交叠放在冰凉丝柔的被寝上,他就这样靠在床头。许久不曾变动姿势,他扬着下巴,带着冷淡的矜持,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他在等一个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19章
肯尼斯给儿子置办的宅子虽说与之前想比,并不算太大。
但是他连周边的地都买了下来,并雇佣专人打理,种了各种枝繁叶茂的植物,看着便十分清幽。
因此临近的地界竟无一处房子。
在启程之前,伽一早已命人巡视了一番,将离得最近的一处大宅买了下来。说是最近,实际上即便骑着马,也得小一会儿才能到达蒋淮的房子。
此时,伽一正呆在自己买的宅子里。
房子是传统的东陆大宅院,合着院子,形成一个天圆地方的形态。房子红顶绿墙,琉璃门窗,屋顶上还雕刻着鸟雀,十分典雅。院子里有花园假山,楼阁亭台,倒也雅致。
只是伽一并未让人打理过。
里面冷冷清清的,无一丝人气,亭台楼阁蒙着灰尘,掩去原本艳丽的色彩,小桥流水也任由它干涸着,花园中满是枯草。
一眼望去,竟有些破败的模样。
伽一站在红木雕花大桌前,指腹按压在桌面上。他的绿瞳里满是冷酷,他绷紧薄唇,盯着眼前跪着的人,“西亚——至今还未寻到?”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一条吐出舌信的毒蛇。
那人俯下身子,“那日,西亚接到主人的命令,便与其他护卫交接了搜寻的事务,赶路前往首府复命汇报。但之后,他便失去了踪迹,再无消息。”
“我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伽一锐利的眼神往外望去,那是西陆的方向,“我之前交代调查的事情,现在情况如何?”
手下道:“麓万德的确是肯尼斯先生置下的产业,就为了有朝一日,如若他无法自保,此产业将保蒋淮先生一世衣食无忧。之前一直归属在东陆商人陈志文名下,主管陈志武是其弟弟。两年前,陈志文患上重疾,之后便一直需要卧床休养,由陈志武全权打理麓万德事务。”
他抬头看着伽一陷入沉思的模样,知晓他因与蒋淮争执而心情不愉,便宽慰道:“这是肯尼斯先生最后的产业了,蒋淮先生愿意将麓万德交由主人管理,可见他们父子二人是万分信赖您,也不负主人对蒋淮先生的深情了。”
伽一闻言,沉声道:“肯尼斯先生信任我不假,但是蒋淮却从未真正相信我。”
他收回视线,想起昨夜蒋淮面露冷漠的质疑,不由得在心中剧烈疼痛起来。他想:或许,就连我的感情,我的小尼尔也弃若敝屣。
尽管伽一的内心怅然若失,但他的面上却丝毫不显。
在他的心里,他清楚地笃定,无论蒋淮心中是如何想的,未来,他必是要跟蒋淮纠缠一辈子的,谁都别想着要分开他们,即使是蒋淮也不能够。
伽一抬起头吩咐:“无论如何,让他们继续搜索肯尼斯先生。”
棕色的头发被拨到脑后,露出伽一线条刚毅且无可挑剔的轮廓,他的双目如幽深的古井,深邃又带着彻骨的冷意。
“至于西亚,他总有出现的一日。”
正在此刻,另外一名下属匆忙赶来,那人是伽一留在蒋淮那的护卫之一。因蒋淮昨日将所有仆人都遣散,护卫们也只能躲在暗处观察。
来人跪身行礼,“主人,淮少爷病了,府中唤了医师。目前不知情况如何。”
“什么?”
伽一听言,双掌猛力拍在桌上,一力之下桌面竟被拍出一道裂痕。
·
蒋淮坐着等了很久,等到身体都麻木了,没了知觉。
管家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蒋淮似乎睡了。
他靠在床头,安静地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落了下来,被柔软的光线打着,在苍白的脸色拖出长长的阴影。
“少爷……”管家看着蒋淮消瘦的脸,年迈慈爱的眼中不禁含了泪水。
他低声唤着他可怜的少爷。
“肯尼斯家究竟是怎么了,我们的老爷夫人和少爷都是良善的人啊,怎么如此命运多舛?为何要让少爷经受这些磨难……”
他颤抖地伸出苍老的手扶着蒋淮的肩膀,让他躺下。
“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身体就能舒服些……”
管家为蒋淮拉好被子,守在一旁,看着他休息。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在了床榻上,管家转过身,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伽一。
“伽一先生,您如何进来的?!”想到刚刚医师所说的话,管家赶紧站起来,又惊又怒地盯着伽一,低声呵斥道:“您害了我们少爷,还敢来这!请您出去!”
伽一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管家为何这般说。
但他也不屑辩解,只是挥了挥手,“请管家退下吧,莫要扰了少爷休息。”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走到蒋淮身边。
管家往前一站,挡住了伽一的去路,“是你……”管家还未说完,一名强壮的男子便从门外迅速闪进房中,掩着管家的嘴,驾着他出了房间。
伽一在床边坐下,柔软的床铺稍微凹陷下去。
他盯着蒋淮的睡颜,听他小声的呼吸声,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黑色的发丝,指尖触碰到他的额头,凉凉的,布满冷汗。
“我不过离开一天,你怎么如此不会照顾自己。”
他弯下腰低声自语,手指顺着额头划到脸颊,两只手覆上他的脸庞,轻捧着,偷偷亲吻他干燥苍白的双唇。
这只是一个很轻的吻,蜻蜓点水一般落下,又轻轻的飞走。
带着眷恋和心疼。
蒋淮晕倒得如此突然,一切太过匆忙。
管家着急让医师为蒋淮诊断病情,也未来得及为他更换上舒适的衣物。此时他正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白衬衫,衣服有些皱了,领口微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伽一叹了口气,走到旁边为他拿来睡袍,然后伸出手为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衣扣。
蒋淮似乎睡得很沉。
伽一动作轻柔地将蒋淮稳稳地抱到腿上,小心翼翼地褪去衬衫和长裤,为他换上质地柔滑的睡袍。
如此动作,都没有惊醒他。
伽一的手臂环上蒋淮日渐精瘦的腰身,炙热的呼吸抑制不住地洒在不小心裸/露出来的肩侧。伽一的手臂忍不住收紧,他抱了蒋淮许久,然后才缓缓地撑着蒋淮的后背,将他放上床面。
他闻着蒋淮身上清雅的味道,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感觉坚硬的心脏像是突然注入了一股暖流,绿色的眼眸透出温柔的光芒。
他呆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去泡了一会儿热水,待强壮的肌肉都被泡得柔软又温暖,才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在蒋淮的身边。
伽一两条胳膊环过蒋淮的腰身,慢慢地将他裹入自己怀抱中,感受那平缓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胸膛上,有股心安充盈在其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悄然露出愉悦的心绪。
关上灯的房间变得漆黑一片,仅有天上那皎洁的明月,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穿过窗户,伴着夜晚的清风,落了进来,照亮了一双冰蓝色眼瞳,漠然地睁了许久许久。
·
第二日。
蒋淮在阳光洒满房间的时候醒来。
伽一就站在窗前,金色的光辉落在他的发梢,给他高大的后背镀上一层温暖的色彩。他拿着剪刀修剪着从院中摘来的蔷薇,仔细插入一旁的花瓶中。在他听见床上细微的声响时,伽一回过头,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相遇。
蒋淮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伽一放下手中的瓶子,走到蒋淮的身边,坐在床边,他轻轻地在蒋淮冰冷的额头上落下轻巧的一吻,然后问他:“今日可还会难受?”
蒋淮没有出声,只是往旁边看了看,找到昨天随意乱一扔的云熙烟,此时烟正躺在床边的小桌上。他伸出手将烟拿来过来放在口中,用薄薄的双唇夹住。
往常这时伽一已为他点上,此刻却看着蒋淮说道:“以后别吸云熙了,我为你备其他好烟。”
他伸手意欲夺下蒋淮口中的烟,被蒋淮的右手一把抓住手腕。
蒋淮拿下烟,用左手的手指夹着云熙,低声轻笑,“看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你都知晓了。既然是你备的云熙烟,我已经抽了这些时日,为何现在又不让我抽了呢?”
他将右手放开伽一,用食指点着他的心口,弯着美好的眉眼,柔声问他:“是想看我难过地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求你施舍一些怜爱吗?”
“不是我。”
伽一反手握住蒋淮,将他整个右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我怎会让你吸食素西花,我怎会想要害你!”他低声喊道。
“哦。”蒋淮无所谓地随意回应,“是吗”
他用夹着烟的左手去够桌上的点烟器,刚一拿到就被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