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闭的空间,时间,空间感的沦丧是第一步。然后是恐惧、心里崩溃,再到五感的逐步消失。吴笙太清楚死亡的流水作业,他感觉体内的抑郁和狂躁一点点的爬进了大脑,越来越不受控制。
陆南,请你快点,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吴笙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呐喊,他希望再次听见那句“我找到你了,别怕。”
浑浑噩噩的,吴笙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很清晰。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拉开,又一轮审讯来了,吴笙没有动,依然趴在桌子上,等着又一次被警察拉起,甚至由于不配合被拷在椅背上,用灯泡抵在脸上。
脚步乱了几阵,大家像是把他忘了,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又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一阵皮鞋声,然后是椅子被拉开。
“我需要跟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一个男人的声音。
吴笙抬起头,精神先与眼睛苏醒,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视线慢慢聚焦在对面的一团黑影上。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西装熨的服帖,看上去三十多岁,但却很老练。
“吴笙,我是你的律师,沈良平”男人声音平稳而坚定。
吴笙谨慎的看着对方。
沈良平笑了笑,在他的包里掏了几下,然后把一包牛奶放在吴笙的面前。
吴笙的眼睛不知怎么就酸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抓起牛奶的手都有些发抖“果然是个白痴,就不知道送点饭吗。”
沈良平:“现在警方是以杀人嫌疑犯的名义拘捕,只要没有拿到实质证据,明天我就能把你保释出来。”
吴笙吸了一口牛奶,感觉悬了两天的心踏实了:“你要知道什么?”
沈良平:“你们的关系。”
吴笙歪了一下头:“情侣,准确说是前男友,这点希望你跟陆南保密。”
沈良平笔尖停了下:“自然。2月5日你去找他原因?”
吴笙双手握住牛奶盒子:“他要走了,我去告别,没有不愉快的争吵,我给了他一些钱作为路费。”
沈良平:“只是路费?十万?”
吴笙嘴唇抿了一下:“或者说分手费,毕竟好聚好散。”
半个小时候后。
沈良平:“我会要求警方保护你的合法权益,接下来安心等待。”
吴笙抬起他血淋淋手指:“希望你快点。”
沈良平瞳孔震了一下,点头出去了。
沈良平走后,没有警察继续审问,也没有人来过这间审讯室。四周静的只剩吴笙的呼吸。他拿起喝空掉的牛奶瓶子,紧紧的抓在手里,那是他的希望。幸好这次没有让他白等。
吴笙心里的狂躁被稍稍抚慰了,困意慢慢的苏醒,他窝在椅子上渐渐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吴笙嗯了一声,手里的牛奶盒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吴笙一个激灵,迅速弯腰捡了起来。进来的人好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吴笙抬头,是哪天把他按在地上的高个子警察:“你可以走了,但是不许离开浑城,随时配合警察调查。”
审讯室门开了,一个女警进来:“邢队,嫌疑人律师来了。”
邢队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女警过来打开吴笙的手铐。
吴笙用右手揉了揉左手手腕,又想换手揉揉右手的手腕,但是左手的食中二指血肉模糊,好像不太适合完成这个任务。
沈良平办好了手续,带着吴笙走出警局大门。
冷空气灌进鼻腔的时候,吴笙才感觉每个细胞在慢慢的找回知觉,自由的感觉再次拥抱了他,他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良平跟他一起跨步走下台阶:“后续的事情还比较麻烦,等你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再商量。”
吴笙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一下脚步:“周斌的尸体,什么时候能够下葬?”
沈良平犹豫了一会:“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周斌尸体已经火化了。”
吴笙愕然,而后又吐了一口气:“那麻烦沈律师帮着取回吧,毕竟好过一场,我不想他不安生。”
沈良平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心头突然冒出两个字,沧桑。他点了点头。
陆南在马路对面不断的走来走去,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停不下来。路边的烟头散落了十几个。晚上还在自己身下***的上不来气的人,开个会的功夫就成了杀人嫌疑人。
三天,他几乎心都是悬着的,他顾不得什么后果,把老陆身边最牛的律师沈良平找来,他要把人捞出来,无论什么事,总要在自己身边守着才会安心。
第36章 活久成精
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燃了一半,陆南看见那个让他悬心的妖精,迈步走出了警察局大门。
他顾不得看一看马路上的车多不多,向着马路对面奔过来。一辆摩托车的车轮擦着他的脚尖飞过。
吴笙惊恐的大喊:“陆南,小心”快步跑过来,拉了他一把。
摩托车骂骂咧咧:“操,找死呢。”
陆南回手,把吴笙紧紧的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背:“不怕,我来救你了。”
吴笙的鼻尖抵在陆南的胡茬上,有点扎,但是感觉很舒服,他鼻子酸了一下,有点囔:“嗯。”
沈良平从身边走过:“咳,这大马路上,而且是警局门口的大马路,要克制一下。”
二人咳嗽了一下,陆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律师,你体谅一下。”
沈良平拉开旁边汽车门:“希望一会陆董事长的三秋怒火你能体谅。”然后发动摩托引擎。
陆南啧了一声,看着开走的车:“这人真的是。”
吴笙噗嗤笑了一下:“你可以说是陆教授的学生,所以。”
陆南捋了一把头发,斜了吴笙一眼,然后看向天空:“凭什么?反正早晚他们都要知道的,暴风雨迟早要来的,早死早超生。”
说完,他拉着吴笙的手,走向马路对面。
陆南帮吴笙系好安全带,心疼的握着他满是血迹的左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傻不傻你,干嘛呢这是。”
吴笙笑笑,挣了挣手,没挣脱:“保持清醒,免得让他们钻了空子。”
陆南心疼地望着他:“我有时候真是有点看不懂你,明明就还是以前的样子,怎么感觉突然变得深不可测,匪夷所思。”
吴笙注视着陆南:“哦?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陆南笑了下,刮了下他的鼻子:“我喜欢在雪山上拉着我,让我别走的那个妖精。”
--恋爱的人啊,一句话就跟吃了蜜糖一样。吴笙此时觉得果然是真理。
陆南发动引擎:“下次不许再这样伤害自己。有我在,你不需要那么清醒”他放开吴笙的手,汽车缓缓启动。
吴笙的心感觉像是在温泉里泡着,温温软软,糊的拿不成形状:“你难道不怀疑我杀了周斌?”
陆南在倒视镜里瞟了一眼吴笙:“就你这走十步喘一喘的娇弱身体,还杀人,杀只鸡都难为你。”
吴笙转头面向窗外,看着路边光秃秃的树丫:“就因为这个?那你有点不会看人,很多杀人犯表面都看不出来,也许......”
--也许你眼里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被打断了。
“凭感觉,因为你舍不得我,所以你不会干蠢事”陆南说。
吴笙心脏漏停了一下,随即又重新工作。他嘴角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但是倒影映在车窗上,分外清晰,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白痴。”
--活着总要有点信仰。以前貌似听过这样一具话。
什么是自己的信仰,吴笙看了看倒映在车窗上的陆南,嚣张的离谱。
车子开到滨江小区的时候,吴笙倚在车窗上迷迷糊糊的,陆南晃了晃他,没有反应。至下车的时候,吴笙含含糊糊的说:“陆南,我累了,你背我吧,我一步都不想走。”
陆南宠溺的笑了一下:“还杀人犯呢,就这猫似的小样。”
陆南一手揽着肩,一手托着膝弯,打横把吴笙抱在怀里。吴笙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把头供进他的胸膛,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那是信仰的声音。
陆南把吴笙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去客厅拿了医药箱,牵起吴笙的左手,拿起棉签,沾着生理盐水一点点清理血痂。
两个指腹被生生扣的红肉外翻,鲜血虽然已经凝固,但是看着袖口那洇湿的一大片血迹,陆南都能感觉到这吓人的心力,他的心里一阵阵的疼。
明明就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学生,眼睛里却总是透着饱经风霜的苍凉。有时坚毅的像一个战士,有时又无助的像个孩子。这样浑身隐着秘密吴笙,怎么看都让人心疼。
陆南身边各种心机的美女环绕,却从没有谁让他这么动心,三天来,七上八下的心,在攥住对方手的那一刻落回胸腔。
陆南包扎好最后一根手指时候,轻轻摇了摇头,也许就是在不夜天对方抿的那一口红酒,就流进了自己的心。
爱情,就是没有章法可寻,日久弥新是爱,一见钟情也是爱,并没有那种比那种更刻骨铭心,并没有那种比那种更持久,更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