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笙有些腿酸,走了三个多小时,也没见到什么摄影机,他弯腰捶了捶腿,前面的阿木古停了下来。
吴笙嗓子发干:“到了吗?怎么没看到摄影机啊”
阿木古声音极低:“我不想,可是没办法,别怪我。”然后是一串念经似的祷告。
寒意顺着脊柱爬了满背,吴笙声音冰冷:“别怪你什么?”
阿木古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掌心朝上,额头抵着地上的泥土,像是在做什么仪式。
他过来,把吴笙的装备取下来,手劲极大,一把将吴笙推进一个看似早就挖好的捕兽坑。
吴笙摔倒坑底,枯树枝划破了他的手,他极为震惊:“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有仇?”
阿木古不安的说:“没杀,走丢了,冻死山上。”
吴笙强作镇定:“警察会发现的。”
阿木古:“每年,有爬山的冻死”说完他把设备拿走,人不见了。
吴笙扒着坑里的泥土,颤抖着喊道:“阿木古,回来,别走。”
没有人回应,对方应该已经走远。
吴笙还在震惊中,有谁要杀吴笙?没有理由和动机。
他想到了脑仁都微微发疼,也没有想到原因。吴笙的生活不可能跟阿木古有交集,很明显双方是第一次见面。那是什么至于让这个老头下杀手?
又是深坑,估计自己是跟这种地方犯冲,吴笙的每个神经都麻木,他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吴笙掏出手机,阿木古说的没错,这种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说是失足简直是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杀一个穷学生,警察都不会怀疑。
他奋力的想要往上爬,坑洞的四周刨的极陡,防止困住的野兽逃跑,吴笙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有些痛恨这个弱鸡的身体,如果是以前,他没敢往下想。
四周除了枭鸟的惨叫,连点人声都没有,显然已经是深山,现在就算吼叫也一定不会有人听见。吴笙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他捡起地上的枯枝,打算在坑洞的四壁上刨一些可以扣住的坑洞。
吴笙的手上划了一个口子,但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他不想死,最起码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更不能还死在这样的地方。
捕兽坑周围的工事做的很扎实,仅有的树枝太细了,用不了几下就断掉了,他用手挖着,指甲都渗了血,但是效果甚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片雪花飘落,渐渐落成鹅毛状。
如果说还有一点希望,有人发现他不见了,顺着脚印找来,这场雪也足以把所有的踪迹淹没,他会死在这吧,真是太可笑了,两世,他都这么狼狈的死在几乎相同的地方。
吴笙再一次感到了绝望和惊恐,这种情绪细细密密的爬上大脑,就再也控制不住。吴笙觉得自己的手开始有点抖,然后是双腿,然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吴笙无力的坐在坑底,双手抱着自己,仰望这天空,雪落尽眼睛里,然后化成水。
陆南,会来吗?这个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
医院里。
陆南安排好陈冰,决定先回村子休息一下,第二天再来换陆北,而且一天没见到吴笙,他心里想的发狂。
昨天晚上吴笙默许他拉着手睡觉,而且半夜对方还往他被窝里蹭了蹭,陆南心里有点美美的,就像刚刚恋爱的十六七少年一样,他急切的想见到自己的恋人。
他等不及桑铎回来,在镇子上包了一辆车往回赶。
司机:“到村子怕是要后半夜了,今天预报可有大雪,下了雪路可就走不了了。”
陆南:“没事,开到那算那,剩下的我走回去。”
司机:“这么急?家里有急事啊?”
陆南笑着:“是急,急着看媳妇。”
司机嘿嘿笑着。
在距离山寨十多公里处,雪越下越大,路上的积雪太厚,出租车停了下来。
陆南裹紧了冲锋衣,在雪地里奔向村子。这么大的雪如果下上三天估计这山就进不来了。
雪地里徒步一个多小时,陆南终于抵达山寨,他敲了敲阿木古家的木屋,好半天,阿木古才来开门,极其惊愕的看着满头满脸都是雪的陆南。
陆南眉毛上被雪染白,但是盖不住期待的笑容:“是我,累死我了,吴笙呢?”
阿木古都忘了拦,陆南大步走到铺前,没有人,笑脸都来不及收。
阿木古在后面叹气:“下午,采样后没回来。”
陆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时候不见得?通知搜救队了吗?”
阿木古:“晚上才发现,去找,雪大,没找到。”
陆南顿时就觉得心头一凉,吴笙的身体,别说这么大的雪,就是稍微冷点都要烧上几天几夜。越想越急,陆南边抓起墙角的登山包,并且塞了一瓶小烧在包里。转身出门:“赶快去找搜救对,我先去找。”
阿木古大喊:“危险,等”
陆南焦急:“等不了了,在等人没了”消失在漫天的雪夜。
阿木古犹豫了片刻冲着雪夜大喊:“卡瓦峰”。
大雪覆盖了整个阿瓦峰,漫天纷飞的洁白精灵,此时就像是催命的恶魔,飘落在青黑的矮松上。地上某个黑点动了动,雪唰唰的滑落,随即又被大雪掩埋。
吴笙冷极了,蜷缩在地上。雪再大点他就能爬出兽坑,这样也许还能走出去,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奢望。
然而,寒冷和恐惧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现在连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他感觉身上慢慢热了起来,这是下丘脑中体温调节中枢紊乱的典型特征,吴笙清楚的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他却毫无办法,他又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放弃吧,只要放弃希望,就不用忍的这么辛苦,就烂在这里,滋养着焦黑的矮松,悄无声息的。
又或者变成新闻里的一条警示信息,也许有人会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总之,没有人会知道他临死前多么的恐惧和无助。
可是不行,也许陆南已经发现他失踪了,吴笙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唯一的人就是陆南。明明他那么吵,那么招他生气,但是现在,这张脸在模糊的黑暗中冲他温柔的笑着,好像一束光,划破黑暗,叫他不要走。
他向黑夜伸出一只冻的僵直的手,努力的摸索着,仿佛再努力一点点,就能碰到那双温暖而坚定的大手。
嘴里的白气轻浅,慢慢的消散,他的手慢慢滑了下来,也许这就是结局,他终将寂寞的死去。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意。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盖住了吴笙的身体,他再也没有力气抖开身上的落雪,一片一片,直到再也不会从衣服上滑下,直到与周围融成一体。
第22章 是冰糖,需要人工呼吸
噗通一声,有东西落在吴笙的身侧,一只微汗的手攥住了他的手,在他脑子里回响了无数次的声音响起:“吴笙,别睡,我找到你了。”
是陆南,吴笙不可置信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果然是陆南,他真的来找自己了,吴笙的话梗在喉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是真的疤,一定是真的吧,千万别是幻觉,吴笙心里一遍遍的重复。
陆南不断的搓着他的手脸,哈着气:“是我,陆南,别怕,我找到你了,没事了。”
陆南扶起吴笙,用手掌不停的来回按摩吴笙的四肢。
吴笙此时只想抱住陆南大哭一场。
陆南哈着白气,用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泪:“还好,没有太严重,别哭,有我在,别怕。”
陆南从背包掏出小烧,拧开,试图给吴笙灌上一口。奈何对方肌肉僵硬。陆南含了一口,嘴附上冰冷的唇瓣,一点点的把酒渡了过去。
食管被酒灼热,吴笙呛了一口。
吴笙感觉血液开始缓慢的从心脏流动起来,当他感觉四肢有些疼的时候,他激动的抱紧陆南的脖子,他害怕他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了,陆南被抱得一愣,轻轻抚摸着吴笙的背:“投怀送抱也要挑个时候不是?”
听了这话,吴笙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了反应,并且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陆南看吴笙缓过来了,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能走吗?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
吴笙脑子发蒙,眼睛盯着陆南一眼不眨。
陆南觉得眼前的人一定是吓傻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有我呢。”
陆南用绳索把吴笙绑住,一个健步,双手扒住坑洞边缘,双臂用力,跟只豹子一样翻出了兽坑。借着旁边的矮松,把吴笙吊了出来。
陆南拍打着吴笙身上的雪:“天太黑,我来的那个路已经找不到了,附近应该有生科院的观察室,先去躲躲。”
吴笙还是呆傻状,任由陆南支配着。
陆南眼睛在四周搜索着,然后一手搂着吴笙的腰,一手把吴笙的手环过脖子,搭在肩上,就像上次吴笙拖他去酒店一样的姿势。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前行,不一会一个矮小的木舍出现在面前。
陆南用脚踹开门,木舍大概3平米左右,一个破了的窗子勉强挡着风雪,其余,空荡荡的,一个烧的发黑的铁盆在角落里,连把椅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