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被外婆亲亲宝贝的抱着说了个把小时话,这才得空回,对四周看了一下,小家伙成了所有人的最爱,特别是奥弗,抱着就不撒手了。
许逸的爷爷有三兄弟,现在这位堂叔是四爷爷的儿子,名叫许空格,和许空隼从小就像亲兄弟,在德国留学学医,后来就在德国安家了。他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叫许原,女孩叫许诺,只比许逸小一岁。许诺子承父业做了医生,倒是许原跳出了许家不从政就从医的传统,学的是古典乐,现在正坐钢琴那弹贝多芬的《欢乐颂》。
见所有人都有事做,许逸笑笑回房。刚躺下,一个人扑过来,她赶紧招架住,见是许诺,松了口气:“你干嘛?”“来研究研究你的脸,调整做得真不错,在哪做的?”许诺虽然生长在德国,但是汉语说得相当标准,仔细听还能听出一股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调调。
许逸抵开她捏在脸上的手,想躺开她坐起来,却不料一下被抱个严实。“虽然,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而且已经算不得有多亲,但是,我姓许,你姓许,你是我姐姐,你还活着,我好高兴。”许诺说完一直抵在许逸背后,许逸慢慢感觉衬衫被浸泪,一时愣住。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嗯。亲人的感觉。
两人就那样以拥抱相抵的姿势睡在那里说话,许诺给许逸讲她这些年在德国遇到的奇葩事,说到好笑处,两人一起笑得抖动。陆澈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敲门时看到的就是这这幅场景,虽然明白许逸不可能和许诺有什么,但是看着眼前的画面,就是忍不住的避了避眼睛。
“那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许诺和陆澈并不熟,只是彼此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而且她感觉陆澈对许逸的独占欲很强,虽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这感觉却告诉她,这时候离开会比较好。
许逸抱过陆远远,有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舔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又看向陆澈:“他看着我呢。”陆澈坐到她旁边去,对孩子看了一会又看向许逸:“他的眼睛像你,对吗。”许逸没回这话,而是抱着孩子亲了一口,孩子突然对她笑了一下,让她一时惊喜的愣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刚想对陆澈说什么,脸颊却突然被亲了一下。
“你笑起来更像个孩子。”——脸上的触感是有些凉的温柔,耳畔温软的声音让许逸有些僵住,陆澈突然搂住她的脖子,以一种亲呢的姿态半依偎在她怀里。
许原那个家伙突然把曲子换了,像是一首流行歌的伴曲,有些哀怨缠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勇敢》,这首曲子叫勇敢。”陆澈的声音突生出哽咽,抱着许逸的头有些用力的凑向自己,嘴唇吻在她嘴角时,整个人有些微颤。许逸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退或不退,都是伤害。还好她妈妈来救了她,年夜饭要开饭了。
晚上睡得极晚,凌晨四点多被噩梦惊醒,洗了个澡就一直睡不着了,喝酒、吃东西、抽烟、看初扬的小雪慢慢染白窗外。到了六点,人陆陆续续起来了。早上要去拜祭父亲,然后随外公外婆去北京。妈妈原是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音乐学的教授,现在要也调职去北京。
陆思柏昨晚上就赶回去了,虽然要年后才正式宣誓就职,但副总理的职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政/治/局常委比往年少了两个席位,知道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身黑色大衣,连围巾都是黑色的,这样衬得清瘦的人更显得严肃沉默。长长的车队开到墓园,撑着黑色的伞,所有人都神色低沉。和妈妈祭拜完父亲后,许逸站在那没动,她妈妈明白过来,对一旁的陆澈点头:“让她一个人呆会吧。”
许逸撑着伞站在那里,闭眼听着身后慢慢走近的脚步声,于是眼睛红红的转身:“你来了。”林清一时错觉以为她在等自己,过会又明白许逸是做什么的,认脚步声这种事应该不难,于是感概的点头。两人都没再说话,林清把花放在墓碑前,努力的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微仰着头来阻止想掉眼泪的欲望。
“谢谢你来看我爸爸。”许逸的声音是不必掩饰的嘶哑,林清感觉心里被人扯了一把,抿着嘴对她看着,好久才点头:“我爸妈回不来,我代替他们来祭拜叔叔。”许逸点头:“谢谢,有心了。”
“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林清苦笑出声,有些痛苦的别过眼去。——自己的父亲被调往巴黎任驻法国大使馆全权大使,一切都不用再说什么了。许逸在交档案时把她父亲的档案剔了出来,这是事实。这让她更加难堪不知如何自处,更加不敢靠近许逸。可是看事情不能以时过境迁的眼光看过去发生的事,那一刻为什么那样选择,只有身处那一刻的人才清楚。已经发生的事,不用说后悔,因为没用。
两人站在雪里,林清没打伞来,许逸的伞一直偏在她那边。不知道站了多久,林清笑笑冲许逸点头,转身欲走,许逸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她看着许逸微张的右手,以后那会是一个拥抱。等了一会,许逸似是有些局促的伸出手:“握一下手,好吗。”
林清笑着点头,脱掉手套,有些慢的握上了许逸伸在那里的手。最后的温度吗?那就,久留一会吧。两人的手都握得有些紧,最后还是林清先松开了:“照顾好自己,手很凉,多穿点衣服。”“好。”许逸说完把手上的伞递给了林清:“雪越来越大了。”林清不敢看看她的眼睛,只是有些仓促的接过伞说了声谢谢,有些逃似的转身离开。
欧阳澜看着旁边流泪流得不能自己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会找个能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了,手掌慢慢握上林清的肩:“别这样,我害怕。发生什么事了你给我说说好吗?”林清一下搂住她,整个人压抑的在她怀里颤抖:“澜…”“我在,我在。好,你当我没问,想哭就哭吧。”欧阳澜突然明白过来,能让林清这样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回到酒店林清开始高烧,半伴着不间断的咳嗽。欧阳澜让她住院,她缩在被子里摇头:“就这样结束也好。”“我呸!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今天大年初一姑娘!”欧阳澜愤恨的呸了一声,想着把林清弄医院去她一个人不行,得叫个人。叫陆澈估计行不通,他们这会估计都已经快登机了,她带着孩子怎么会为林清回头。昆明这地她也没有熟人,真是坑爹。
许逸是在机场接到欧阳澜电话的,她重新办了电话卡后,少数被通知的人里就有欧阳澜。她没说为什么,欧阳澜也没问为什么,彼此心里都有数。
欧阳澜打完电话开始手捧电话祷告:“神啊,只有面对面的好好谈才能让这她们之间那么些扯不清的我不知道的事慢慢解开,只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使她们受伤的心复原,只有爱情才能让她们想好好活下去。还有…只有她们在一起我才有机会追到陆澈!所以,你保佑我做了件正确的事吧!哈利路亚!”
祷告完,欧阳澜开始替林清收拾随身物品,已经睡熟的人这时眉头还紧锁,一脸痛苦,看得她着实心疼。
许逸背着林清下楼时,欧阳澜在一旁看得有些目呆,看起来好瘦哦,没想到力量那么大。果然很靠得住的感觉。
替林清排队交费的时候,许逸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让她身边站着一个大哥一边抖腿一边紧张的抹着额头,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小妹,你接电话吧,这音乐弄得我好紧张,我老婆快生了,我本来就紧张…我…”
许逸接起电话,陆澈在那边很焦急:“不是说一会吗,怎么还不来?马上要登机了。”刚要回,那边电话又换人了,是她妈妈:“逸儿,你别吓妈妈了,你不来我也不去了,你在哪妈妈来找你。”许逸舔舔嘴唇轻声呃哼了一声:“妈妈,林清来祭拜爸爸,她本来就感冒了,这一趟赶过来加重病情,烧得厉害,我现在医院陪她。你们先去,等林清好些了我和她一起回北京,我保证哪也不乱跑,真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声冷清的嗯了一声:“那你照顾好自己。”许逸有些意外,按说她不在那些年都是林清在时不时去看她妈妈,这会妈妈的态度让她有些弄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也没那么多精力想那么多,只想着这队能快些排。
护士给林清扎针的时候扎了三下没扎进,许逸突然一把捏住她的手盯着她,护士可能是新来的,许逸还没说什么,她只是被盯看了几秒就赶紧避开那目光说:“我让我们护士长过来…对不起…”
欧阳澜也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刚才,许逸的眼神,好可怕。是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凌厉,就像人与自然里演的护犊子的野兽的凶光。
见护士一脸恐惧,许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有些迟疑的松开手哦了一声:“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护士也不敢对她看,赶紧小跑着去找护士长了。
林清迷迷糊糊的听见身边的说话的人像许逸,手摸索了一会,摸到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于是抓住,有些怕对方走掉似的把那手往胸前捧了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