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峰笑骂到底是谁先说的,这还恶人先告状。
对方讪讪一笑,转身边溜走,嘴里边道赶紧收拾妥当,过会儿天就黑了。
余峰摇摇头,暗道这小子真是越发的没有正形,刚见面那会儿看着多乖巧,现下简直要蹿上天去。
堂屋刘荷芳先前已是打扫干净的,将搬回来的这些物件摆一摆便可,除了桌椅之外他还定了些矮柜,放些常用东西什么的也方便。
完事了两人稍歇口气,在天色渐暗时出了门,之前余峰床褥一类的物品都放在了苏家,顺便托付人又做了两套,等会儿吃完饭刚好顺便带回来。
路上遇见几个同样赶着回家吃饭的村人,有的肩上扛着锄头,最近手头上没什么要紧事的,陆陆续续差不多已经开始忙叨地里的活儿了。
基本上都是熟识的乡里,瞅见了都会招呼上一声,待稍离得远了偶尔还能听见些议论什么的声音。
余峰知道那应是在说他的,先前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穷小子突然赚了银子盖房买地娶媳妇儿的,难免的会让人唏嘘。
除了有些个眼红羡慕的,也有那么些后悔没早点将家里的姑娘双儿给他说说亲,看那苏家如今多享福,有事没事的人就要拿着东西送过去。
苏永悦以前整日都灰扑扑的没个双儿样,现下都知道戴首饰抹香膏的打扮起来了,先前只道他不聪明假清高,现下看看也是没遇上想攀扯的。
不过就他那副模样脾气,这汉子的心能留住多久呢,指不定过两年新鲜劲儿没了还是要娶姑娘进门,到时他的日子也难过了。
这些不图人好的流言蜚语余峰也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起初他也生气,刘荷芳劝过他几回,后来想想确实没必要跟他们掰扯这些,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自己知道就成,会说这些话的八成都安着几分嫉羡之心。
他们这边越因此不顺心,那些个人指不定心里便越高兴,图的就是个大家都不痛快,无耻又无聊。
不过最近因着要开始农忙了,议论这些的逐渐也就少了起来,没谁天天的净围着别人家的事忙,还是关心好自己的要紧。
本来余峰在村里修葺了新房子,按照习俗是要摆两桌热闹热闹的,但刚好赶上这么个时候估计着大家也没空闲。
再加上过两月忙完地里的事便要成亲,到时一道热闹了便是,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他在村里时日不久,真正亲近的人没有几个,苏家那边会多一点,拟宾客名单这事儿余峰便也交给对方了,届时添上自己这边的就可。
走在路上不禁的就有些想远了,还是听到常乐说到了才回神,苏家的院子已经亮起了烛火,在昏暗中透着些暖意。
没等他们上前去敲门,刚好出灶房的刘荷芳便隔着半人高的院墙跟他们对上目光,在围裙上摸了摸手走过来开门。
“我刚想说怎么到这会儿还不回来,打算让阿悦过去叫人呢。”刘荷芳让开位置,笑眯眯的招呼他们进门,“都归置好了?”
余峰对她点点头应了声,顺带回身帮着把门关上,“没几件东西了,擦擦整整歇了口气,路上遇见些叔叔婶子,这才耽误了功夫。”
村里人最近对他正是好奇的时候,遇上了难免就要多攀谈几句,刘荷芳是知道的,也没多问他,只道先进去坐会儿,马上就吃饭了。
灶房里还响着炒菜的声音,余峰想着该是苏永悦在忙,他也没过去打扰,跟常乐先回了堂屋。
忙活了一天知道大家都比较干渴,刘荷芳特意煮了红薯粥,黄澄澄的几块混在粥碗里看着着实好看。
常乐一口气喝了两碗,嘴角沾着饭粒都不知道,直到大家都看着他笑才反应过来,难得红了红脸。
比起初来之时,他与这里已是融合了许多,嫌弃这嫌弃那的模样似乎已是久远了,现下穿着一身粗衣也像个村里的小子。
吃完饭他们两个抱着被褥回家,苏永悦送他们出的门,常乐很识相的打了个哈欠道自己困了,先走着不等他。
余峰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回头把双儿的手握在手里,现在四下无人对方便没躲闪,“待忙完了农事,我便能娶你进门,永悦,我十分期待。”
苏永悦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时分不清汉子的手还是目光更温暖,直到对方低头凑近,落在额头上的柔软让他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心道,原来温暖的是他整个人。
第65章 耕地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余峰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一眼天气转凉也依旧热烈的太阳,到此刻才算是对这首诗深有体会。
“少爷,咱就不能雇两个人帮着种了吗?”常乐撑着锄头歇口气,一张脸热的红扑扑的,颊边上还挂着滴汗。
即便是做为小厮跟着少爷多年,他也没做过这等活计,了不起就是端个茶倒个水,有事没事的跑跑腿而已。
余峰回头看着他蔫巴的样子,抬手支在锄头上道:“我也没让你跟着过来,是你非要凑热闹现在又嫌辛苦了?”
“哪能啊少爷……”常乐擦擦脸上的汗,讨好的对他笑笑,“我这不是心疼您嘛,我这皮糙肉厚的累着也便累着了,怎好劳您这般辛苦。”
“行了,少在这儿跟我贫嘴,边上歇着去吧。”余峰笑着对他摆摆手,自己也收了锄头往地边上走,忙活了一上午,也是时候喝口水歇一歇。
他手里头的地也就这么三亩,两个人锄起来其实也很快的,只不过到底辛苦些,如果按照他先前的设想买头牛,这么会儿功夫说不定都完事儿了。
常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地边上找到了早晌带来的水罐,倒了一碗先递给他,嘴里道他就该买头牛,管村里那些个心眼小的怎么想,说得再多别人家的银子也不能变成他们家的,累得如今自己个儿辛苦。
余峰接过碗喝了口水,顺着道了声是是是,他说的全是道理。
明摆着就是在敷衍自己,常乐撇撇嘴角,给自己也倒了水,一口气灌掉一大半,总算是觉得活了过来,心道怪不得都想着怎么买牛,锄地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他这边的地少,余峰是想着赶紧弄完了明天还能赶着去苏家那边帮帮忙,刘荷芳要管着家里的杂事,五亩地也只是父子两人在照看而已。
想到这儿他倒是多少有些后悔没买牛的事儿,常乐话说的直但确实有些道理,有些事倒不必那般的顾及一些外人。
只是人心隔着肚皮,他当兵这么些年见识的也不少,自己倒是无所谓,总有人去苏永悦那边说些有的没的多少会在意。
虽说双儿性子倔犟,这么些年也没在意过村里谁的看法,可因着他受了委屈自己却是不愿的。
喝过水歇了会儿,两人便站起身回了地里,隔壁那位看着四十来岁的叔还没停手,他们俩大小伙子总歇着算是怎么回事。
那位中年人见他们回到地里,笑眯眯的道小子们瞅着就不常种地,下手生得很。
余峰不大好意思的回了个笑容,上回在地里帮忙已是孩提时代,并且那时候基本上都是现代化的设备,比之现在可是轻松许多。
他倒是还好,这么多年在部队的训练强度甚至要更耗费精神体力,只是如今这副身体远不如当初,虽不再是病怏怏的,到底也没那般强健。
不过那股子韧劲儿还在他的记忆里,做事也有自己的技巧在,跟普通人还是强些的,至少常乐是比不上。
对于自家病秧子少爷突然活蹦乱跳了这事儿他早已是见怪不怪,倒是先前的样子如今是越来越模糊了。
刘荷芳在家里连带着将他们的晌午饭一并做了,老远就能看见挎着个篮子过来,停在地边上冲他们两个招招手。
苏家的地头离他们这边不算远,但也有些距离,为了方便之后干活便不凑在一起吃了,她刚给父子俩那边送过。
看着俩小子坐在一边吃东西,刘荷芳站在地边上张望了眼地里,回头笑着道:“虽说是头一回,锄的倒是整齐。”
余峰闻言咽下了嘴里嚼烂的饼,道:“婶子您别安慰我了,刚隔壁的叔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荷芳回到他们身边坐下,给两人倒了水,道:“种地嘛,刨个坑就成,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口,余峰点头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地里那些老把式也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
常乐忙了一上午早已是饥肠辘辘饿的狠了,半晌也没顾上跟他们说话,直到这会儿才道:“可不是吗,您那双手先前也就种种花草,哪儿干过这些。”
刘荷芳将装了水的碗交到他手里,闻言微顿了顿,疑惑的道:“以前?余小子可是想起了些什么?”
常乐吃饼的手一停,心虚的抬眸看了看两人,而后打着哈哈道:“哪儿能啊,我不是先前看余大哥的手细腻吗,不像干活的手。”
刘荷芳了然的点头,乡下干活的汉子哪个手上没老茧的,对方也是醒后这几个月稍晒黑了些,手上粗了少许。
见他将此事圆过去,余峰方才收回视线低头喝了口水,心里却盘算着关于自己的事早晚是要交代的,尽管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想”起来,前事却已是清楚,总会有露馅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