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的总是免不了要多考虑几分,如今后悔总比日后厌倦了弃之不顾来的强,虽说他们信任余峰的人品,可待柴米油盐磨平了那些冲动的情感,又有谁能保证什么呢。
再者说,余峰自清醒后接触的人不多,亲近的只有苏永悦这么一个双儿,若是现下草草的做了决定,回头又心悦了哪家姑娘难免会有麻烦。
虽说他上次态度坚决,一生一世一双人听的即便是他们心中也多有触动,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他们家双儿又是个犟的,就怕会惹出什么乱子日子过得不舒坦。
“婶子,叔,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但此事我绝不是一时冲动……”余峰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对着他们的目光毫不躲闪,“我既娶永悦做夫郎,便会爱他护他,想要跟他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他脸上的神情略微柔和下来,放在膝上的手收了收,“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做出多少保证,你们心中的担忧都不会彻底放下,我也只能日后慢慢的令你们安心,望叔叔婶子给我证明的机会。”
刘荷芳缓缓的舒出口气,眼眶略有些泛着红,即是为他的情真意切,也是为自家的双儿感到高兴。
从年前对方过完十六之后她便开始发愁,难相与的名声传的到处都是,哪里还有人家敢上门求亲,便是做个小,人家也喜爱乖巧柔顺的。
没想到现如今倒是有这般的汉子愿意求娶他进门,只愿日后他们能安稳平淡度日,如此他们也就放心了。
转头看了眼苏得志,对方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刘荷芳眨眨眼睛缓解其中涩意,从袖中抽出一本大红的帖子放在桌上推过去,“小子收好了。”
余峰本以为他这会儿心中已是不紧张了,没成想伸手去拿帖子时手指竟都有些抖,他缓了缓将帖子拿回来,展开看了眼便小心的收进怀中,取出自己的双手递出去。
双方交换过庚帖合了八字,若无什太过相冲之处,男方便可以开始筹备聘礼,待得下次登门商议婚期。
此事按理说应由双方的长辈会面决定,但余峰现下的情况却是无法,他盘算着届时请村长走一趟,倒也合乎情理。
苏得志从他手中接过庚帖收好,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大半,为双儿找到了日后的归宿,也便能少些担忧了。
“这礼我之后会交到阿悦手中……”刘荷芳到此时才拿了桌上的锦盒,却没有打开来看,又道:“今日婶子便不留你久待了,反正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家”这个字听的余峰心中十分熨贴,他已是没有了家许多年,生活中只有部队和战友,关系再亲近也无法填补内心空掉的那一块。
他手按在怀中的庚帖上起身,只觉心中安定许多,拱手对二人深深的弯下腰,待直起身时道:“自我醒后便得诸多照顾,该为此言一声谢,日后无论是永悦还是叔婶,均是余峰的亲人。”
未曾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言语,二人微微一愣,随后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对他轻点了点头。
若无他们的帮助,余峰起初的生活定会辛苦许多,亦会寂寞许多,于对方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对他却是不同。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中醒来,即便是他也会毫无安全感,因为他们的接纳才觉没了那般的孤独,自己并不是局外人。
该说的话已说完,余峰便不再久留,交换庚帖时双方不能见面,他若是不离开双儿就只能待在屋子里了。
他踏出堂屋之时隐约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苏永悦的那间屋子开了一条门缝,还未等他看清门后的人,“砰”的一声轻响便合了起来。
“余小子在看什么?”跟着出来打算送他的刘荷芳见他站在这里,疑惑的顺着看了眼,未曾发现什么不对。
余峰的唇边挂着浅笑,收回视线对妇人摇了摇头,回头从门前离开,脑海中已是能想到双儿被发现后微红的脸颊。
苏永悦背靠在门上,心脏“怦怦”的跳的极快,他抬手按了按,耳中听着那人跟娘亲告辞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放在胸口的手移到脸颊上,掌心感觉到微微热烫的温度,他抿着唇轻拍了两下,怎的这般不争气。
“阿悦,把门开开。”
身后的门板随着声音轻震了两下,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弹开半步,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娘亲在敲门。
捂着胸口舒了口气,缓了情绪才伸手拉开门,
刘荷芳看见他带着微红的脸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对方强装无事,她便抿唇笑笑当作全然不知,在对方带着询问的眼神中将手中锦盒递过去,“收着吧,余小子送的合字礼。”
“合字礼”几字让苏永悦脸上的温度又升了几分,手指捏了捏衣角缓解紧张,才缓缓的伸出手去将锦盒接住。
他长了这么些的年岁,也就最近这些时日才约莫有了些双儿的样子,刘荷芳略感欣慰,抚上他拿锦盒的手,道:“我的阿悦,总算是能有归宿了。”
苏永悦的手因她这话一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睫微颤了颤抿紧唇角,是他太过不懂事,累的爹娘忧心许多年。
“待得日后嫁过去,阿悦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气,莫再像先前那般欺负余小子。”刘荷芳见他神色,抽手捏上他的鼻尖。
苏永悦鼻头一痛,他抬手揉了揉,不满的撇嘴,他哪里有欺负那人,不过是他每每都招惹自己生气,看着老实其实坏得很。
刘荷芳收回手,脸上的笑意敛上几分,“昨日你爹被叫回家,因着你的亲事与老人起了争执,之后若在村中遇上那家子寻不痛快,你莫要多理会。”
周芬做媒不成,回家定是将那日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昨日便来叫人回家,得志没让她跟着,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不清楚,单看那脸色便不会有多愉快。
平日里顾及长辈颜面他们让步的时候多了,一时不顺他们意定是要发作一番的,可事关自家双儿的终身,说什么也退让不得。
那家子既然先斩后奏的做出那等事,后续会有什么麻烦便自己解决去,莫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往他们头上扣。
这事对方做的不光彩,想必也不会到处乱说,如今永悦的亲事已是有了着落,他们心中便是有诸多的不情愿也只能作罢。
苏得志回去这事儿苏永悦是知道的,料想那家子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也不愿跟他们再有什么接触,在村中避着走便是。
爹爹仁义总是顾念着那些血缘亲情,对方却毫无将他当儿子当大哥的意思,每每的都欺到头上来,敢反驳一句便哭天抹泪的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这么些年了也就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他听都有些听腻了,若不是每每都要凑上来招惹自己,才懒得理会。
看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刘荷芳也就不再多说,她知道自家双儿因他们这爹娘的缘故已是忍耐许多,尽量避免了多起冲突。
“那些坏心情的娘就不提了……”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笑道:“过些时日娘亲带你去镇上一趟,成亲所需的一应物什也该备上一备了。”
夫家那边要着手开始准备聘礼,他们这边也并不轻松,成亲本就是大事,其中牵扯的规矩自是繁杂,早早的准备到时才不慌乱。
提起这事苏永悦又开始有些不自在,无意识的抠了两下手中的锦盒,待反应过来又连忙抚了抚,没有抠坏才放心,抬眸对上娘亲调侃的眼神,面上又是一红,胡乱的点了点头。
看他羞红了脸,刘荷芳便好心放过,伸手顺了顺他滑落在肩上的发丝,“娘不在这儿扰你了,仔细想想有何想要的,到时一起置办了。”
对方的嫁妆她这些年可是一直都存着呢,只盼着双儿出门时能够体面,这般到了夫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苏永悦微垂下眸子对她点了点头,待得人转身走开了唇边才勾起抹笑,握着手中的盒子回了屋里。
他坐在床铺上,小心翼翼的将盒盖打开,一枚小小的银环嵌在盒子的正中间,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戒面稍宽,在光线下反射出一丝银芒。
伸手将其拿出来,举在眼前细看了看才发现,表面雕琢着一圈精细的云纹,十分的低调不惹眼却又很是特别。
苏永悦捏着戒指对准光线转了转,银色的戒身流转着十分漂亮的浅芒,他笑着收回跟前,试着要套上手指时隐约看见内圈似乎还有东西。
凑近了些打量,是个十分小的刻字,反转了一面才总算看清,那是个刻的并不端正的“峰”字。
捏着戒指的手紧了紧,握在掌心里按在胸口,只觉得那处被什么涨的满满的,真是烦人,怎的总是送些奇奇怪怪却戳的他心中酸软的物件。
第52章 入账
余峰抬脚踏出门外,略有些炽烈的阳光正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眯起眼睛抬手挡了挡,脸上投下几根手指的阴影。
待得适应了些能够睁开眼,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无名指上,微顿了顿,收回手放在跟前,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那枚银色的指环。
阳光为他半垂的睫毛渡上浅淡的金色,却依旧掩不住眸中流出的温和笑意,指尖摩擦着雕琢了云纹的戒面,唇角亦抿出暖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