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永悦钻到灶房里去帮忙了,院子里只剩下余峰一个闲人,想了想便走过去整理他们带回来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灶房里升着炊烟,时不时的响起或切菜或炒菜的声音,还有刘荷芳偶尔开口指使苏永悦拿东西,叮铃桄榔的碗碟碰撞在一起。
院子的另一面,常乐新鲜的看着苏得志的动作,有时惊呼出声,一口一个叔的问人家为什么这么做,对方好脾气的笑着回答,还把又长又漂亮的野鸡尾羽递给他玩儿。
余峰手里择着野菜,耳朵里听着这些响动,偶尔再抬头看一眼,脸上眸中都是浓浓的柔和笑意,这是平淡又温暖的生活氛围,他难得的也能够融入其中。
苏永悦从灶房走出来把盆里用过的水泼在院子里,抬眸的时候便看到他这般神情,对方微转了眸子跟他对上视线,下意识的,他露出一个笑容。
双儿浅淡一笑便重新钻进了灶房,余峰却似乎有些愣神,随后被常乐吵嚷的声音唤醒,垂下眸亦笑的温柔。
因为时辰已经不早了,为了让饥肠辘辘的大家早点吃上饭,这次的野鸡刘荷芳没有炖,而是腌了之后炒一炒,很快便能出锅,味道也是喷香。
余峰吃的时候还从里面捞出了那只小小的鸟儿,他笑眯眯的将其放进常乐的碗里,说先前答应了给他吃,让对方无需客气。
常乐看到自个儿碗里丑丑的那一坨,其实不太想往嘴里放,奈何在少爷的眼神逼迫之下,不得不塞了进去,丑是丑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他心里稍感安慰。
五个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有些迟的晌午饭,收拾完桌子余峰依旧自告奋勇的要帮忙洗碗,至于醉翁之意是不是真的在酒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做为一个自认为十分机灵的贴身小厮,常乐表示他是不会凑上去坏少爷好事的,看他跟着人进了灶房,以一种沧桑之感长叹口气,儿大不中留啊,他替老爷如是想到。
余峰帮着给盆里打了水,那边倒掉碗中残羹的双儿将碗盘碟放在旁边,挽了挽袖子着手清洗。
他看了看对方微垂着眼的认真侧脸,抿着唇笑笑,弯腰又打了盆水放好,帮着对方将洗过的碗再洗一次顺便用布巾擦干。
苏永悦的注意力看似都放在洗碗盆里,余光其实也在关注身边的人,微撇了撇嘴角腹诽这人一个大老爷们儿总是跟到灶房里来像什么话。
只是他被眼睫半掩的眸中却是带着些零星笑意,透漏了内心深处与所想不同的那么点小喜悦。
“永悦常去镇上吗?”虽说这般安安静静的待着也挺好,但余峰觉得还是要说些什么,对方不能开口,他便主动提了话题。
苏永悦正将洗好的盘子放进他的盆里去,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微摇了摇头,难得去一次也是跟父亲买些东西便回来。
余峰将他放过来的盘子洗干净,拎出来擦干,嘴里边道:“那日后得空时我们可以一道去,常乐对镇上熟,可以带着好好逛逛。”
洗碗的手微顿了顿,苏永悦又侧眸看他,对上其目光时微皱起眉,砰,将手里的碗砸放进他的盆里去。
他突然恼了余峰有些摸不着头脑,等把盆里的碗洗干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人一个双儿哪里能跟着他一个汉子去什么镇上,听着便像是哄人玩儿的。
苏永悦将碗砸过去之后却又有些后悔,斜着眼睛悄悄瞥了汉子一眼,却发现他比自己还要懊恼的神情,收回目光时嘴角微抿出一个弧度。
余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把对方哄好的时候,院外便似乎来了人在喊婶子他们,听声音有些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倒是旁边的苏永悦脸色变了变,神情不大好看的侧头看了眼灶房外,已经听见了娘亲开门的动静。
“呦,嫂子家这是有客人?”周芬一进门便看到了蹲在苏得志身边看他修凳子的一个面生小子,她没在村里见过,登时心中一动开口试探道:“莫不是嫂子那边的什么远房亲戚?”
“哦,这是余小子在镇上带回来的孩子。”刘荷芳一看见自己这弟妹就脑袋疼,听到她询问随口解释了句。
“镇上的?”周芬听到这个眼睛一亮,但仔细打量了对方身上的衣服,便又有些失望,看着也是个穷小子,想必也是配不上她家梅儿的。
也是,余峰那个一穷二白的能认识什么有钱人家,他自己的日子还过不明白,这小子的眼神看着还懵懂,应也不是跟苏永悦有什么,这她便能放心了。
常乐在那不认识的妇人打量自己的时候也看了她几眼,余家那等大户人家待久了,自是有些看人的眼力,这妇人瞅着便是不好相与的,他就没有多搭话。
周芬也只是跟苏得志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便先拽着刘荷芳的手臂貌似很亲切的拍了拍,道:“嫂子,我前些时候说的事,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上回那般说刘荷芳自认为便是很委婉的拒绝了,没想她这般快就又为此找上门,微皱了皱眉,道:“这才几日,弟妹怎的这般着急?”
“嗨,瞧你说的……”周芬又拍了拍她,也不避讳的提着嗓门儿道:“我这不是替阿悦的终身大事着急嘛,那般的好汉子错过了可就难找了。”
常乐闻言很敏锐的抬起头,这妇人是来给苏小哥儿说亲的?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灶房,那岂不是要挖他家少爷墙角!
刘荷芳看她这般不知收敛神情更是不好看,转眸看了看墙外,沉声道:“弟妹,这事也只是提一提,成不成还有待商榷,莫要嚷的人尽皆知才好。”
“行行行,我小声说便是……”周芬似是大度的让了步,笑着又道:“人汉子家里富裕,父母亲和气,就是年岁大些也不影响,依旧是正值壮年,你跟大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若是放在以前,刘荷芳可能真的会考虑考虑,了解那户人家一番,如若当真合适也不是不行,可现如今……她往灶房那边侧了侧脸,神情便坚决了几分。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说什么,周芬便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本红色的册子递到她跟前,“不如嫂子先看看这聘礼单子。”
她的神情间带着些得色,似是十分自信对方看过这个之后绝不会再犹豫不决,那上面的物件可是连她都十分动心。
可与她所想不同,刘荷芳见着这聘礼单子却是神情大变,顿时现出怒意,不可置信的瞪向她,“我们这还未曾同意,你怎可都收了聘礼单子?!”
凡事都要有个讲究,若当真是与她家有意,也当是他们同意之后核对了生辰八字才轮的上这聘礼单子。
她这带着恼意的一开口,引得修凳子的苏得志也抬头看过去,微皱了皱眉起身,本来这事他不想掺合了,让自家媳妇拒了便是,可这接了聘礼单子事情就不好说了。
常乐跟着他站起身,茫然的两边看看,不太对劲的气氛让他也不敢开口说话,缩着脑袋奇怪的看向灶房,咋的那两个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芬被这般语气训斥心里面自是不爽利的,但多少是带着些心虚,僵了僵脸终还是陪笑道:“这不是怕阿悦错过好人家嘛,所以便递了八字给人过去看看,谁知对方十分满意,直接给了聘礼单子。”
刘荷芳被她这一番话气的脸色发白,抖着手指了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自己家的双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做主了!
“周芬,我跟荷芳都未曾同意亲事,你怎可自作主张!”苏得志见媳妇气得很了,拍了两把身上的木屑,沉着脸走过来。
“那可不是我自作主张……”看他们俩一个个的都来说教自个儿,周芬也不乐意了,“这是娘她老人家做的主,怎的,莫不是大哥连娘也要数落不成?”
苏得志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刘荷芳,对方却是直接气红了眼眶,他有些心疼,抬手扶住她的手臂,道:“便是娘亲也该问过我们再说,这可关乎阿悦的终身。”
“大哥,永悦那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十里八村的还有哪家汉子敢娶,都这时候了还挑挑拣拣,再过两年他年纪一大,那可真就嫁不出去了。”既然已经搬出了娘,周芬也就不再陪着笑说好话。
“我家的双儿便是嫁不出去,那也轮不到你们外人来做主!”刘荷芳也真是被他们这先斩后奏气得狠了,夺过她手里的单子便丢在地上。
“外人?!哼,即便你们被分出了家,那大哥也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阿悦也是她的亲孙子,你这般不孝之言也敢说出口!”周芬被砸了东西火气也是上来了,叉着腰就嚷了回去。
刘荷芳本也就是一时的气言,被她这般指责也没法反驳,只得抿了抿唇侧过脸去,不愿再多看她两眼。
“那也轮不到你这般指责嫂嫂!”媳妇在跟前受了委屈,苏得志自然也不是个死的,沉着脸便开了腔。
周芬张了张嘴还想开口,但想到自己来意终是忍下这口气,微放缓了声音道:“大哥,我们又何必争吵,不都是为了阿悦好吗,自作主张是我们不对,可事情既已这般,何不顺水推舟成就好事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