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就住这儿啊?”常乐站在篱笆墙外,看着里面一副破败的景象,觉得难以置信,“余家的茅厕都比这……”
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似乎是有些不合适,连忙闭了嘴去看身边的人,见他面色无常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这住处心酸无比。
先前跟着少爷坐那颠簸的要死的牛车他就够替对方觉得憋屈了,现下看到这地方更是觉得无言,这哪是人住的……呸呸,这是少爷的住处不能这么说。
余峰便知道他会是如此反应,任他一人做心理建设,推开了篱笆门走进去,自己先前醒来时心中也是因此受到一阵冲击。
见人进去了常乐也顾不上心酸,连忙跟着踏进篱笆门,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心绪登时更加复杂。
待得进了那间唯一的屋子,他心疼的差点落下泪来,他家少爷那般金贵,怎的就在这种地方过活了呢,他只道少爷吃了不少苦,没料到比他原本所设想更加凄惨。
“东西先放下吧。”余峰见他还呆站在屋门口,无奈的招招手开口提醒,虽是惨了些,但也不至于这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常乐连忙进了屋,四下看了看却一时有些为难,这屋子里连张桌子都没有,总不能将框子放在地上吧。
余峰对上他询问的眼神,上前帮着把他背上的箩筐取下,放到摆在一边的凳子上,取出放在最上面的几个油纸包看了看,确定没有被压坏才放心。
“少爷……余大哥,你要不还是跟我回镇上去住吧。”常乐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连忙改了称呼,目光四处看着开口提议,这地方也着实破了些,屋顶看着随时都会塌掉。
若是余峰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一定会回答不巧,已经塌过了,可惜他并不知道,只道:“再说这种话,你现在便回去吧。”
常乐张了张嘴想辩驳,但终究是没敢多说,为了不惹人注意,对方让他也换上了一身粗布的衣服,只觉得这硬硬的布料穿着不舒适的很,少爷竟还能面不改色。
他平时在府上穿着的,那可都是最上乘的丝绸,质地十分软滑轻盈,剪裁缝制也极其精细,便是连府内下人也是普通的绸料,哪里有过这种当抹布都嫌弃的衣裳。
看着对方微弯着腰在整理框中物品,他只觉得这画面十分的不真实,会不会今日找到少爷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唉,他垂头叹了口气,腰和屁股被牛车颠簸的酸疼现在还没消失,怎么可能是梦,他家少爷就是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并且还不愿意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一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少爷拿着东西要往外走才回神,他竟然让对方自己忙活了半天,登时慌乱的接过他手中物品,“少……余大哥,我来我来,您歇着。”
余峰看他终于缓回了神也不跟他客气,挥了挥手示意他把这些调味料放到外面的灶棚里去,台面上摆的有盛放的罐子。
对方应着声转身去了,他也拎起已经腾空掉的箩筐出门,放在檐下的墙边,自己也到灶棚盛了些水洗手脸,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脸都觉得紧绷。
“哎哎哎,少爷,您身子不好莫要用冷水清洗,还是烧热了再用吧。”常乐回头看见心中一慌,也顾不上称呼不称呼了,忙跑上前制止。
虽说现在天气炎热,但以少爷的身体状况,沾了冷水指不定便要染上风寒,那可是十天半月都好不了。
余峰被他拉住手腕阻了动作,一脸无奈的抬起头,虽说他刚清醒时身体是弱鸡了点,但也没娇气到这种地步,况且他现在都锻炼的差不多了,“我每日都是用的冷水,也没见生病,你太过小心了。”
他这么一说,常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气色确实较先前不同,手下握着的腕子也紧实许多,“少爷,今日自见你后,似乎都没咳过了。”
“我没病没痛的咳个什么。”余峰疑惑的看几眼他,轻挣开他的手鞠了捧水洗脸,顿时觉得除了汗有些黏腻的脸清爽了不少。
常乐看着他动作也没再阻拦,真的是奇了怪了,少爷先前便是没病,那也是日日咳嗽,脸色惯常的一片苍白,如今看着倒像是个平常人了。
之前他因为找到对方的喜悦没有细想,现下才发现了这些不对,还有在镇上逼退那找麻烦的人时,真是英武帅气,莫非……少爷这是上天垂怜因祸得福?!
他猛地一锤手掌,脸上有了到这儿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一定是这样,他家少爷这般的聪慧俊俏,那便是上天也舍不得他多受苦难,所以才借此收回他身上病痛。
余峰见身边的人突然笑的一脸愉悦,有些纳闷的皱了皱眉,只觉得他内心丰富想法极多,定是又自行脑补了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用过的水泼掉,又重新盛了盆干净的,点一点对方的肩膀,示意陷入内心世界的人洗干净,自己回屋去拿东西。
常乐见自己因为发呆竟然被少爷伺候了,顿时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瓜,暗骂自己怎么总在关键时刻走神,蠢得不行。
第26章 家常
刘荷芳听见叩门声便放下手里正择的菜,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从凳子上站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墙外正笑看着自己的人,顿时也露出笑容,“余小子来了,还敲什么门,又没栓上,直接进就行。”
“婶子。”余峰见她过来乖乖的唤了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再怎么相熟该顾的礼节还是要顾。
刘荷芳笑眯眯的应了,手上把门一拉开,才注意到他身侧竟然还站着个不认识的小子,当下微微一愣,“这位是……”
“他是我在镇上认识的一位小兄弟,说是想来村里玩两天,我就带回来了。”这是余峰先前就想好的说辞,坐牛车时也是这般对好奇的村人说的。
“婶子好,我突然登门没有打扰吧?”常乐之前就已经听自家少爷说过余家的事了,对他确实是帮助良多,对少爷好的人那就是对他好,自然是要热情对待。
他本身就长得秀气白净,再加上年岁也不大,笑起来特别的讨人喜欢,刘荷芳自也是这般想的,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进来,不嫌弃家中简陋便行。”
“谢谢婶子。”常乐别的不会,讨巧卖乖还是在行的。
余峰跟他进了门,四处看了几眼,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别人在了,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得志叔跟永悦弟弟不在吗?”
“他们呀……”刘荷芳走回灶房门口,用清水洗了洗手上的泥土,在腰上的围裙擦着手走回来,“下晌去山上砍柴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她边说着话边示意两人到树下的桌子旁坐,拿起盛着凉白开的陶罐给他们倒水。
余峰顺着她的示意过去,把自己跟常乐拿着的东西放到桌上,道:“今儿去镇上带了些东西回来,婶子可要收下。”
“你这孩子,怎的又乱花钱。”刘荷芳看他放下几个油纸包还有用细绳绑着的一块猪肉,皱起眉便开始念叨他,“手上又没多少银子,怎的还这般浪费,你这东西婶子可是不收。”
余峰就知道她会这般说,闻言叹了口气,道:“我是不太会做这肉所以才带过来蹭饭的,婶子你这拒绝的彻底,那我也便只能现下就回去了。”
“哎,你……”他作势便要起身刘荷芳下意识叫人,看他抬头后脸上的笑容又明白这人是早有打算,用手指了指他,道:“就你这孩子鬼主意多,留着吧,怕了你了……那这些是什么?”
余峰见她扫了眼那几个油纸包,笑着开口解释,“这些是糕点,上次答应给永悦弟弟带的。”
“他怎么也随着你胡闹!”刘荷芳又皱起眉,“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要糕点吃,回来我可得说说他。”
“婶子您可别!”余峰连忙摆摆手,顺势拿起陶罐给她也倒了杯水,“这是我自己要买的,永悦弟弟可没跟我要,您这可是冤枉他了。”
自家孩子的脾性刘荷芳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也是嘴上说说,只是不愿意看这孩子胡乱花钱,他手里有多少自己也算清楚,日子尚且过不明白,再这般不知节制可怎么是好,他孤身一人家里没个长辈管束,自己跟他亲近难免就想念叨两句。
常乐在旁边看自家少爷跟人相处觉得新鲜,平日里他总是稳重有礼,老爷少有训斥的时候,更别说是因花银子这事儿,少爷这才不过花了几个铜板,哪里便多了,余家那万贯家财够他躺着挥霍一辈子了。
不过这些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少爷不许他提以前的事,他也不敢随便胡说,想来也是担心这些乡野之人被吓到。
“婶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心里都清楚,不过今儿是有开心的事……”打诨归打诨,余峰也不能让人为他忧心,便压低了声音往前稍凑了凑,“那张狐狸皮,我在成衣铺子里换了五两银子。”
“啥?五……”刘荷芳下意识便要惊呼出声,但到底是忍了下来,她抬头看看矮墙外,确定没人经过,才跟着压低声音,“那皮子还真能换来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