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哥,”郁奚看着窗外明朗灿烂的阳光,浮动的光斑跳跃在病房苍白冰凉的门上,连颜色单调的房间,都好像更鲜活了几分,他语气很轻快地说,“狗除非饿极了,不然都不一定非要去抢别人已经到嘴的食吃。”
常彻的脸又青又白,话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憋不出来,至少已经有七八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郁奚算是什么东西。
他刚想开口,电话里突然一阵忙音,郁奚居然把电话挂了。
无数句脏话涌到嘴边,只能骂给空气听。
常彻说话时嗓门很亮,刚刚又在气头上,周小迟坐在病床边,哪怕再假装自己耳聋眼瞎,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到最后简直目瞪口呆,盯着郁奚的手机回不过神。
说了半晌话,郁奚有些嗓子疼,他抿了一口温水,就撑着床想要起身。
周小迟匆忙去门口把轮椅推过来,郁奚摇摇头,“不用。”
郁奚不知道原主为什么坐轮椅,小时候别的孩子扶着学步车学走路的时候,原主就已经坐到了定制的儿童轮椅上,然后从小到大,虽然不是天天都靠轮椅行动,但也几乎是离不开这个工具。
明明这两条腿都是完好无损的。
被郁言绑架后关在地下室的那天,其实很讽刺,郁言虽然反锁了门,但并没有让人绑住原主的手脚,甚至还在离原主只有不到三米远的那个木桌上放了一把开过刃的斧子。
只要原主站得起来,只要他往前走几步,可能就不会死。
毕竟那扇门年久失修,门锁松落易破。
可惜原主没能做到,他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黑暗层层压迫下来,他连坐起身都没办法,双腿麻痹不能动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几个小时里凉透,最后诱发过度呼吸,没坚持到有人来救。
郁奚扶着墙,站起来时腿有些发抖,他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脚落到地上可以站稳。
“我去趟诊疗室。”郁奚跟周小迟说。
他想去问问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趁着贺回星他们都不在医院。
周小迟不太想让他去,但是也不敢拦他,郁奚今天明显就不对劲,去看看医生说不定更好。
刚入职成为郁奚助理的那天,周小迟记得郁奚的家里人,好像是他的弟弟,交给他一张单子,上面列了郁奚平常吃的药,还有他的病具体是什么情况,可能会出现什么症状。
他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发现除了身体上的疾病,还有心理问题,郁奚有幽闭恐惧、还有轻微的强迫症和躁郁症。
“我哥哥身体不太好,情绪上……也有些问题,其实家里人都不太放心他去拍戏,”郁言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但他一直都很期待,我也不忍心拦着,只能麻烦你平常多照顾一点。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
周小迟听了他的话,就对郁奚的精神状态一直很注意,不过这一年下来,郁奚还没有发作过,他就渐渐地松懈了。
发烧了好几天,脚步还有些虚浮,郁奚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走。
疗养院走廊外侧都是玻璃墙,一眼就能看到楼下绿意盎然的花园和清澈透凉的喷泉。
郁奚看得入神,拐弯时没注意,撞到一个人,幸好撑着墙才没有摔倒。
“不好意思。”郁奚道了声歉,顺手托住对方手里的东西。
“没事。”男人的声音冷淡疏离,但透着天然的磁性,郁奚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对方西装挺括,别在身前的冰蓝色胸针泛着寒潭似的水光,如果不是手里捧着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百合,看起来不像探病,更像是要去赴一场晚宴。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见~
发现自己又算错了榜单,可能再过几天就得日更了[痴呆脸]
感谢小天使年桉的营养液~
第4章 男朋友
视线相对,郁奚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疗养院碰到傅游年。
傅游年似乎也刚认出他,眼神有种说不清的复杂,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在离郁奚所站位置七八米远的地方,抬手叩响了一间病房门,进去后干脆利落地关门落锁。
“砰”地一声,不轻不重的门响过后,原本就空荡的走廊里顿时只剩下郁奚一个人。
郁奚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刚到这个地方没几天,烂摊子太多,记忆貌似残缺,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暂时还顾不上去想傅游年那件事。
诊疗室里现在还没人,郁奚就在外间的沙发上坐着等医生回来,顺便去原主之前加过的几个通告群里看了看最近有没有剧组公开试镜的消息。
常彻手里还有大火的艺人,时间精力很少会分散到其他人那里,也只有那种需要牺牲掉某个人去铺路的时候,才会想到原主和手下别的不温不火的艺人。
然而等真的靠这些人拿到好资源以后,也指不定会用在谁的身上。
郁奚不打算当他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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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年进病房的时候,李尧还偏着头拿肩膀和耳侧夹着手机,在电脑上飞快地打字,甚至都没顾得上抬头往门边看。
“忙什么呢?”傅游年余光从他电脑屏幕上扫过,把那束百合插在床头花瓶里,顺口问道。
昨晚十点多拍完一场夜戏,他就直接搭最近的航班飞去上海拍杂志封面,凌晨五点才拍摄结束,中间没有休息又赶回这边,打算趁有空来看看自己骨折了一个多月还没好的经纪人。
时间仓促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在飞机上打了个盹,现在浑身上下包裹着困意。
傅游年随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扯下束缚已久的领带绕在掌心,衬衫下显出腰腹清晰劲瘦的肌肉线条,清晨的薄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侧脸上,半明半昧里显得鼻梁越发高挺,是略带混血气质的长相。
只是眉眼过分凌厉,精致内敛的西装也只堪堪压住那一身匪气,靠近就让人有一种压迫感,进来给李尧送药的小护士也没太敢看他。
李尧对着电话那端虚情假意地应付了几句,等护士放下药盒出去,挂掉电话抬头跟傅游年说:“常彻打过来道歉的,说他签的那个新人,晚宴上自己喝醉走错了房间,估计是想探探口风,看咱们会不会追究。”
而且常彻话里话外都在说是那个新人自作主张,把自己拎得清清白白,总之这事儿跟他没半点儿关系。
傅游年没说话,李尧转过电脑屏幕给他看,忍不住损他一句:“您可真是我祖宗,能有一次平平安安领个奖吗?”
从傅游年出道那年起,李尧就是他的经纪人,当时也是李尧第一次带艺人,没想到就运气爆棚碰上一个既有天赋、脸又很能打的,哪怕不能爆红,也绝对少不了热度,作为他经纪人生涯的开端简直一帆风顺。
但他没想到的是,从傅游年第一部 电影拿奖开始,各种绯闻就没停息过。
哪怕拍的不是爱情片,都有无数通稿扒着比针尖儿还小的细节说男女主因戏生情。
今年入围主竞赛单元的是一部缉毒片,连女主都没有,本来以为能平安无事,结果又被人拍到傅游年跟人在酒店里拉拉扯扯,而且还是个男的。
别说照片,人家连高清视频都拍了好几个,这要是发出去,真的要命。
李尧看着那几个编辑未发的通稿,标题里清一色的“男友”“同性恋人”,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好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傅游年略微蹙了蹙眉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我房间。”
那天晚宴还没结束,傅游年就打算提前去休息,结果刷卡进房间时,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只穿着浴袍,头发半湿,看起来像是等太久睡着了。
这种事也不算是头一次发生,傅游年按捺着火气,转身就走,刚走到房间门口,对方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竟然还追了出来,拽着他不放。
刚开始傅游年还以为他是被逼着过来的,但被逼无奈的人大概也没办法表白得那么情真意切,八成是他自己也愿意。
酒店客房的走廊是公共场所,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零星几个,走廊两侧尽头都有人在拍照,当晚的情况无比混乱,导致现在一想,傅游年都觉得心烦。
李尧还在念念叨叨,听得他耳朵都快要磨起茧子,傅游年朝他抬起手指了指病房门外,说:“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就在你隔壁病房。”
“谁?”李尧懵了一下。
“我的男朋友。”傅游年把手里的领带撂到沙发上,戏谑里带着余怒。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大事,这些年下来他再有什么绯闻估计都没人信了,而且他早已站稳脚跟,又不是跟谁公开出柜,这几张照片还不至于影响到他接新剧,别的都无所谓。
他厌烦的主要是被人纠缠不清。
“卧槽,他怎么在这儿?”李尧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又磕着他那条还打着石膏的腿,“得,你趁早去剧组吧,这几天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已经九点多,不用李尧催,傅游年也该走了,上午还有一场需要补拍的戏。
他从病房出去,路过诊疗室的时候,隔着玻璃窗看到郁奚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