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起身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不理会他掌心里都是血浆,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起来。
“辛苦。”傅游年跟他说。
郁奚摇摇头。
这场戏拍了很久,下戏时已经又是晚上十点多。
傅游年拍完这场之后,要搭今晚的飞机去山城做一个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跟他预约好的杂志拍摄工作,不出意外要走两天,而郁奚后天杀青,他应该刚好回不来,不在剧组。
“我明后天大概会在外地拍杂志。”一起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傅游年跟郁奚说。
郁奚很茫然地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但好像什么都不回答也不太合适,憋了半天,说:“路上小心。”
“……”傅游年沉默片刻,又说,“你后天晚上就杀青了。”
“嗯,”郁奚无知无觉,像个没有感情的自动问答机器,“后天拍最后一场。”
说完这句话时,郁奚才回过神来,迟钝地感觉到一丝不舍。
其实他在这个剧组还是挺开心的,张导脾气在导演里算是很好,平常他有什么问题,都会仔细教他,晚上杨雀鸣会拉着他一起吃宵夜,偶尔能跟路湛打游戏,就连傅游年也对他很好,虽然总是口头上捉弄他,但也很照顾他。
郁奚就低着头没再说话了。
“傅老师,你后天不来剧组拍戏么?”郁奚试探地问他。
“时间很赶,应该没办法回来。”傅游年矜持地说。
他们正在说话,今晚B组拍摄的一个演员也从片场里走了出来,他是今晚杀青,手里还拿着剧组的人送给他的几捧花。
“傅老师好。”对方走过来跟傅游年握了握手。
“杀青快乐。”傅游年很礼貌地笑了笑。
郁奚站在车身旁边的阴影里,那个演员并没有注意到他,郁奚也很少主动跟谁打招呼,就只是默默地听着傅游年和那个人寒暄。
傅游年向来稳重,甚至刚出道时就经常被人说少年老成,哪怕十七八岁时都没有过几分少年气,更不用说现在,也只是跟郁奚开玩笑时偶然流露出一点被遗忘的幼稚。
郁奚叼着薄外套的拉链,夜色里他的眸子显得很亮,看着傅游年的方向,忽然间也很想听傅游年跟他说一句“杀青快乐”,可傅游年今晚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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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后郁奚认认真真地从头又读了一遍剧本,准备后天拍好最后一场戏。
中间还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第二天一早他就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询问对方复健的方案。
他现在的身体明显是缺乏运动,如果适当锻炼,不至于会变成这样。原主有心理障碍,很难从轮椅上站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趁着拍完戏那段时间,至少要把身体恢复一些。
这些年来医生还是头一次听他主动说起想要复健,惊讶之余也很欣慰,其实很多病人最后生命走到终点,不完全是因为身上的病,还有自己的心态,病痛很轻易地就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让他反复质疑,直到最后丧失希望。
郁奚稍微等了几分钟,就收到了医生发来的邮件,上面列举都是分阶段适合他做的训练,这也不是可以操之过急的事情。
郁奚把脚悄悄放在雪球的尾巴底下暖着,然后翻看那些方案,看到一半时手机忽然响了几声。
他还以为是医生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结果显示的却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拿起来一看是几条消息,对方让他去一趟公司七楼的小会议室,说有事要谈。
郁奚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去了,进会议室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那个男人看背影感觉很瘦削,耳后有道细疤,听到敲门声后才回过头,见是郁奚,抬手示意他坐下。
“你好,鉴于一些原因,你原来的经纪人可能会被暂停职务,所以这段时间你暂时移交到我这边负责。前几天在处理合同相关的事务,没来得及联系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提,没有异议那就谈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对方的语气公事公办,但丝毫不拖泥带水。
郁奚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让他产生了许多怀疑,可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公司里的经纪人,他记得对方叫陈家鹤,在公司大概已经六七年时间,带过不少艺人。
陈家鹤大致询问了他最近的通告安排,得知只剩下一部剧没有杀青以后,就让他先回去等自己的消息,稍晚一些会发给他几个剧本。
稍晚也并没有多晚,下午四点多时不完全的剧本就已经发到了郁奚的邮箱。
虽然只是几个小配角,但可以看出是认真安排给他的试镜方案,郁奚仔细看过,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古装剧男五号,附件里有试镜的时间和地点,需要郁奚自己过去。
试镜成功与否只能看郁奚自己的能力,但这已经像是失明后一年以来最幸运的事。
郁奚难得有点开心,晚上出去吃了份生煎,然后牵着雪球去楼下小公园玩。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他家窗边亮着一盏小夜灯,旁边傅游年家里却是一片漆黑,大概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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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本来对杀青这件事没有多少感觉,但当去片场拍完最后一段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剧组里合作戏份比较多的演员都过来跟他告别,杨雀鸣让助理去买了一束花,递给郁奚后伸手抱了抱他,笑着说:“再等两个月开播之后肯定还有机会见面,到时候来找姐姐。”
说完,杨雀鸣又拉着他拍了张合照,抬手在他头顶比了只兔耳朵,然后也没有避开郁奚,很随性地在他面前先去微博给他点了个关注,然后又@他发了一条。
“小师弟今天杀青啦![图片]”
“谢谢杨老师。”郁奚很感激杨雀鸣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照顾。
“没事,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杨雀鸣捏捏他的脸颊,只是一笑,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回头指尖朝他点点,“记得给姐姐回粉。”
郁奚去更衣室拿到手机后马上回关了一下,然后跟导演、还有剧组里其他演员纷纷告别,最后从片场离开时,出了那个路口,身边突然间寂静下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清晰,裹挟着仲夏夜微凉的夜风,无孔不入,让他想起这次的杀青还有一点很难忽视的遗憾。
晚上郁奚没让周小迟跟着过来,他准备自己开车回家。
他独自走去停车场,先把手里的杂物和那几束花都放到了后座上。
抬起头时,耳侧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他回过头,发现面前是一捧沾着露水、比头顶月色还要皎洁的白茶花,交织着清冽熟悉的男士香水味,被握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杀青快乐。”郁奚听到身后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老傅:我不用追,我自己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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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哑巴
郁奚发怔地看着那捧像盛满了月光的花,一时间没能回过神,心脏短暂收紧,整个晚上没来由的失落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其实傅游年并不是特意赶回来见他的。
这几天的杂志拍摄工作进行地很顺利,刚好赶上山城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晴天,外景也只花了一上午就全部拍完,这才能提前回剧组。晚上飞机落地后,傅游年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开车到半路又改了主意。
看到郁奚眼底泛着的光,像一捧碎星,傅游年忽然庆幸自己还是来了一趟。
“要回家了么?”傅游年低头问他。
郁奚抱着那捧柔软的白茶花,点点头。
“自己开车慢一点,”傅游年说,“我先去找张导,不跟你一起走了。”
郁奚还是点头。
“怎么不说话?”傅游年看他一直点头,不管跟他说什么都这种反应,就把指间的烟叼着,从自己西装裤口袋里翻出点什么东西,插在了郁奚抱着的那捧花上。
是裹着塑料糖纸的几根棒棒糖。
“小哑巴,”傅游年叼着的烟在夜色里闪烁着一星火光,缭绕的烟雾后,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痞气,“换你跟我说句话。”
这次去拍的杂志封面是公益性题材,拍摄地在镇上一家福利院,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小孩子,临走前一个小姑娘塞给他几块糖,装在兜里也忘了拿出来。
郁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头抱着花,听他管自己叫小哑巴,更不想跟他说话。
“好了,”傅游年也没再逗他,“去吧。”
上车后,郁奚从花瓣里翻出傅游年放进去的棒棒糖,随便拆了一个含着,柚子味的泛着酸甜,充斥着口腔。
跟郁奚说完话后,傅游年就掉头朝片场方向走去,没想到却在路口碰见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