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攻击引起了摊主和其余顾客的恐慌,有人报了警,听见警笛声靠近,方锡华自知不妙,遮住脸仓皇离开。
楚亦寒去应付前来询问情况的警察,裴恒始终没说一个字。
两人都没了胃口,晚饭也没吃,回到招待所。
楚亦寒关上门,沉声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怎么说呢?
告诉他,他爱上了一个用着穆立新身体的人?
告诉他,其实跟他接吻那么多次的,是穆立新的身体?
裴恒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件事。
他怔怔地摇了摇头。
楚亦寒蹙眉:“裴恒……”
“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裴恒特别害怕一说出来,他就什么都没了。
他只是想要爱一个人,他没有错。
裴恒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好不容易才和楚亦寒在一起,他不想再回到之前一个人的生活。
可一旦这件事说出来,那就全完了。
裴恒精神状态不好,楚亦寒没有再问,只是心里愈发不安。
这一晚,两人谁也睡不着,裴恒甚至就保持坐在床边的姿势一动不动。
九点多时,楚亦寒终于忍不住:“你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回锦城去看看那个该死的保险柜。只要能证明方锡华在说谎,你是不是就能踏实了?”
裴恒怯怯地问:“你相信我吗……”
“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裴恒心间暖了一瞬,又愈发不安:“那如果我真的打开了……”
楚亦寒深吸一口气:“裴恒,那你认真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穆立新?”
裴恒迟疑片刻,坚定道:“我不是。”
“那就不怕。穆立新视财如命,不会让任何人碰他的钱。你如果不是穆立新,绝对打不开保险柜。”
裴恒更害怕了,小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恰好可以打开?”
楚亦寒眼眸发沉。
他今晚已经察觉到一些异样,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穆立新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一遍遍在脑海中会放映,穆立新逼死了父亲、害死了母亲、也毁掉了他。
楚亦寒每次回想起这些,都得费很大功夫才能保持冷静。
他不会放过穆立新的。
绝对不会。
“裴恒……”楚亦寒藏起声音中的不安,哑声道,“你绝对不能是穆立新。”
裴恒没再说话,沉默地低下头去。
楚亦寒联系许跃安排两人回程的路线,起身收拾东西。
裴恒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些木楞地支起身子,跟着一起收拾了。
两人连夜打出租车去省城,再坐楚亦寒的私人飞机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裴恒似是有意躲着楚亦寒,楚亦寒也担心最不愿承认的事发生,两人之间看似和平,又仿佛随时会掀起海啸。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锦城,直奔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有全球最好的安保系统,保险箱分两种。
一是传统的只认钥匙,灵活性较高,若本人不能前来,可以委托他人。但钥匙丢失就很麻烦。
第二种则是随着科技发展后,凭借生物信息就能存储支取。优缺点与前者相反,必须本人前来。相应的,安保级数也更高。
穆立新选择的是第二种保险箱,即使方锡华没说出准确的保险箱号码,只要穆立新的确在他们那里存过东西,生物信息有所记录,那就可以查找到准确的保险箱。
穆立新的相关证件都在楚亦寒手里,他自己也是中央银行的大客户,两人一到,客服经理立刻殷切地迎上来:“楚总、穆总,两位前来是想办什么业务?”
“他前些年在这里存了点东西,现在想取出来。”楚亦寒道。
路上他想过放弃,想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裴恒过下去,可一闭眼就想起了父母去世时的模样。
裴恒也想过半路逃走,但这件事已经刺入他们的生活,没法再想像从前那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
时间拖得越久,这根刺就扎得越深,直到把两人刺得遍体鳞伤。
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把。
如果这次他没能打开保险柜,那以后他们还能过安静的生活,这个□□也算是解除了。
如果打开了……
裴恒不敢想下去,看了眼楚亦寒,又迅速挪开眼神。
客服经理不关注跳水,并不认识裴恒,他琢磨楚亦寒和穆立新的关系怎么变好了:“两位是要一起进入保险库吗?”
曾经有客户想在他们这里存一件古董,一个人没办法存起来,就带了一个帮手。
穆立新租的是大型保险箱,租赁时也写了允许进去两个人。
裴恒微微颔首。
有些事迟早要来。
“两位请。”经理请裴恒和楚亦寒分别留下各自的掌纹和虹膜信息,确认是本人无误后,会把人带去保险库。
楚亦寒先一步验证,轮到裴恒时,楚亦寒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中央银行有严格的保密措施,格外看重客户隐私,堪比瑞士银行。即使是警方办案,也很难拿到相关信息。
如果这次不是楚亦寒带着裴恒过来,而裴恒又比较配合,经理完全不会透漏穆立新曾经在这里租赁过保险箱。
如果这次裴恒验证成功,甚至不需要去看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就能确定他是穆立新。
裴恒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站在机器前,踌躇地问:“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楚亦寒答应过他很多事,一时不明白裴恒指的是哪一件。
裴恒忐忑道:“上次因为狂犬疫苗的事,你把我从高铁上带回去,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会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这话几乎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问题。
楚亦寒脸色发白:“你有话现在就可以说。”
裴恒望向等待他录入指纹的机器,他抱着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希望自己验证失败。
他惴惴不安地将手放入验证区。
楚亦寒想喊住他,却在这一瞬失去了涌起。
如果他真的装聋作哑,父母的死又怎么算?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验证成功”四个大字,楚亦寒眼前发黑。
裴恒不敢回头看他,在经理的提醒下又去验证虹膜。
虹膜验证失败了。
楚亦寒心头一震,或许掌纹验证成功只是巧合!
他聚精会神地再去看裴恒,却听见经理不解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眼睛睁太久发酸?没事,把眼泪擦擦就好了。”
裴恒低头擦眼泪。
楚亦寒站在他身后,抿唇不语。
穆立新不会哭的。
他不是穆立新。
楚亦寒忍着心口的绞痛,轻拍裴恒的肩,哑声道:“不验了,我们走。”
裴恒吸了吸鼻子,抬头又去验证虹膜。
楚亦寒心中涌起一股恐惧,他将裴恒拽开:“我说过不验了!”
裴恒声音发抖:“不验你就信吗……”
楚亦寒想说他信。
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的痛苦与无助,想起穆立新毁掉那颗救命肾时的狰狞与恶毒。
两股力量拉扯着他,楚亦寒说不出话。
裴恒擦掉眼泪,又去验虹膜。
楚亦寒急了,死死抓住裴恒:“我说了不验!”
事情没发生前,裴恒还能厚着脸皮瞒楚亦寒。可事到如今,裴恒自己都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楚亦寒已经怀疑他了,再瞒下去只会加深两人的裂痕。
他们的感情来之不易,裴恒不想像原文中那样,让他们的感情在以后的猜忌和互相伤害中磋磨掉。
他看书时一直觉得原文攻受不够坦诚,他能理解他们各自的苦衷,却更希望两人坦诚。
或许坦诚一点,他们就不会be。
如今,他不坦诚了这么久,是时候全盘交托了。
裴恒低声道:“这副身体就是穆立新的……”
楚亦寒一颤。
“我可以给你解释……”
楚亦寒唇色发白,强硬地打断他:“这不好玩,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裴恒!”
经理一头雾水,看了半天他能瞧出两人感情好像出现问题了,原本不欲多事,但听到这名字就觉得怪了:“这位不是穆总吗?”
“不是!”楚亦寒几乎是吼出来的,狭长的凤眼中倒映出裴恒的身影,交织在熊熊烈焰中。不知道是气他骗自己,还是气他不愿继续骗下去。
经理素来危机意识较强,即使好奇掌纹都验证成功了,眼前的人怎么会不是穆立新,还是谨慎道:“既然不是的话,两位还是请回吧。”
楚亦寒拉着裴恒转身要走,裴恒却甩开了他的手。
楚亦寒脸色发黑。
裴恒的心慌乱到极点,但还是道:“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我想告诉你……”
楚亦寒打断他:“我不想听。”
“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裴恒想解释,但顾虑经理在旁边,又不好直说,只能稳住澎湃的情绪道,“我先把保险箱开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