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鄞一怔,隔了一两秒,才道:“什么?”
岑越握着手机,听着久违的声音,慢慢道:“您现在还在欧洲吗?”
时鄞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国了。现在在北京。”
岑越喔了一声,道:“工作很忙吗?”
“还行,不过,应该没你那么忙。”
岑越接了一支知名的汽水广告,海报铺垫盖地,是现在最红的小生。
这句算调侃吗?岑越觉得自己应该应和的笑一笑,但是他实在笑不出来。
“我是看起来忙,蓁姐没外面说得那么压榨我,倒是您,多注意身体。”
时鄞垂了眼睫,他面色平静,很轻地嗯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微微带了一点笑意,“知道了,你还怕有人逼我做事吗?”
岑越松了口气,他跟着笑了起来,“那时鄞哥,您忙,我去看剧本!看完,我就给您回复!”
“好。”
挂了电话,岑越坐在床边,手机的界面还在微信窗口,他点开时鄞的对话框,写道:
“时鄞哥,您为什么给我介绍试镜?”
打完,觉得这口气既大又白眼狼,可是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
删了,重新打字道:
“您之前,是在躲我吗?我是做错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吗?”
这口气……
岑越摇头苦笑,手指按在回车键,一个一个都删掉了。
到底要不要问?
岑越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不联系的后果,他并不是贪图时鄞的人脉才喜欢他的,但是不知道时鄞是不是这么看他的。
索性不如,直接摊牌,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了。
这句话,留在对话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只要轻轻一点,什么疑问,什么忐忑,接连数日的煎熬,都能得到解脱。
脑子里翻滚着让人冲动的本能,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岑越整个人一颤,身体忽然发冷,他赶忙看界面,通知栏显示刚刚进来的是一条广告。再看对话框,还好,手指没点发送。
岑越大大的松了口气,把这冲动的一句重读了一遍,又全部删掉了。
到头来,还是没敢真发。
不联络我就不联络吧,想要让我接电影就接吧,岑越看着对话框上时鄞的昵称,慢慢笑了一下。
只要你想让我做的,我都会答应你。
他这次坐直身体,在对话框打字,“看完剧本了,很喜欢。”
手机震动了一下,界面跳出一个新的气泡:“嗯,那我跟导演说,他们那边会联系你。”
岑越回道:“谢谢时鄞哥!”
却不敢再提请时鄞吃饭的事。
就在打算退出界面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岑越诧异的重新点回去,时鄞的对话框又跳出新的气泡。
时鄞:刚刚看你在对话框输入那么长时间,很为难吗?
啊?岑越这才明白,时鄞看到他一直在正在输入状态了。
脸有点发烫,岑越回道:不是,刚才没注意点到输入框了,没有为难!
时鄞:真的?不想接就不接,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
岑越赶紧回道:真的不为难!
时鄞:那我跟他们说了?
岑越:说吧说吧,我努力争取能试镜成功!
时鄞:只是一次试镜,就算没试镜成功也是常有的事,别给自己压力
岑越脸上有可见的笑意,他打字:不管成功不成功,我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
这下再没有那些纠结,他打开邮箱,把时鄞发过来的剧本下载下来,逐字逐句开始读起来。
他这边安宁下来,时鄞却对着手机无言良久,还没等他回过神,突然肩膀上有一道重物压过来。
“老时,跑这儿来晾着干什么?”是时鄞的一名老友。
是他小时候的发小,不混娱乐圈,跟他后来认识的圈内朋友不一样。
时鄞收起电话,看了他一眼:“打了个电话,你们喝完了?”
老友笑,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道:“这才几点,怎么可能喝完?”
说完,俯身手上的酒杯递给时鄞,然后笑着打量时鄞上下,“刚刚是女朋友?”
什么?时鄞怔了一下,受不了的白他一眼:“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营销号。”
老友不信:“少蒙我了,”他举起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眼睛,道:“你有没有情况,还能瞒住我的钛合金眼?!”
“……”时鄞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口压压惊,“所以说,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十分好奇。
老友道:“那还不容易,还没走近,就看到你对手机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你要说没情况,谁信?”
时鄞刚刚顾着回消息,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原来在外人看来,是这么一种的情况。
他不想纠缠这个问题,道:“对方是男的。”
老友:“……”难得的无言了一下,接着就在时鄞觉得可以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上下打量了时鄞一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
“老时,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
“是什么?”时鄞冷静地看着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老友咳嗽了一下,在时鄞锐利的目光下,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继续作死道:
“对女人还能硬起来吗?”
时鄞把酒放到沙发边的桌面上,接着包间内响起一阵凄厉的杀猪叫声,引得另一边热闹的人群纷纷伸头看过来,有好事地还起哄叫好。
事后,时鄞把包厢内大半的人都灌倒了,但是他自己却越喝越清醒,更没有酒后乱性这种,他现在特别想试一次的事发生。回到家的时候,时鄞倒头就睡,第二天是在重重的雨声里醒来。身边还有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时鄞惊得一身冷汗,伸手一摸,才发现是夏天。
昨晚回来的时候,忘了把它关到笼子里,它很没自觉地跑到他的床上,和他一起同床共枕。
见到主人伸手摸它的背,比格犬舒服得摊开四肢,四脚朝天冲时鄞撒娇。
时鄞觉得好笑,伸手挠它的肚皮,难得没有赶它下床。
窗外还是下大雨,时鄞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了个澡,又把床单和被套全换了一遍,走去了客厅,在客厅窝着看窗外的雨滴。
他没开灯,房间内的光线黯淡,比格犬盘着身体缩在他的身边,他没管它,只拿了一个烟灰缸放身边,对着窗外的风雨飘摇抽起了烟。
他很久没抽过烟了,在外应酬的时候,非逼着他抽烟的时刻也极少,只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会来上一两根放松精神。
大概是嫌烟味呛鼻,比格犬陪了他一会儿,就待不住了,翘着尾巴去了自己温暖的窝。时鄞目送这条没良心的小狗,忽然又想起让他烦躁的另一个没良心的小鬼。
说实话,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岑越,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避开了和他的正面接触。
当然,他知道这对岑越挺残忍的,但是,不对岑越残忍一点,那就是对自己残忍了。
他也想过,直接和岑越说清楚,两个人以后各走各路,互不耽误。
可是每到这个时候,想到岑越伤心的神情,时鄞到嘴的话,就又说不出来。
就做朋友不好吗?时鄞特别烦躁的一点就是这里。
看岑越的表现,他好像真没有跟自己表白的意图,似乎只打算默默喜欢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这是个小傻子。
时鄞一时又有些心疼。
实际来说,岑越没做错什么,对着他守着底线,不曾当面表现过自己的情愫。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他意外的醒过来,可能,他们来现在还是要好的朋友状态。什么事都不会有变化,等哪一天,岑越发现喜欢自己是一种错误,自己慢慢平复下来,一切都回到原点。
天下太平。
时鄞心想,对,错误,岑越不应该喜欢他,他自己估计也这么觉得,所以一直压着。
当然,一直这么拖着不和见面,也不是事儿,就算没有这一出,长期不见面,什么关系也得断了。
时鄞把嘴里过滤嘴拿下来,摁进烟灰缸里。
还是要挑个时间,见见面吃吃饭。
如果事情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把事做那么绝,和岑越两不相干。
至于拖着不见面,他只是觉得,在他已经知道岑越喜欢他的时候,他还拖着装不知道,跟岑越若无其事的相处,实际上,是一种很渣男的行为。
他不愿意这么对岑越。
也许,有的人会觉得,岑越自己愿意不就得了,他心甘情愿。
但是时鄞总认为,这是放任岑越对自己越陷越深。
就像吸食毒品一般,总有一天会完全走不出去。
他不是不可以做渣男,和桑圣熙感情破裂的时候,他就果断选择了分手。
在桑圣熙看来,他就是渣男行为。
但是他可以做正大光明的渣男,却不能用这种方式。
想到这儿,时鄞自嘲一笑,也就是岑越吧,只有这个小混蛋才能让他这么瞻前顾后,连一个拒绝,都怕岑越受不了。
他打开手机,点开岑越的对话框。
时鄞:试镜时间拿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