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在电影幕后制作更有兴趣,也许,时鄞其实一直想转到幕后?
这个想法的冒出,让岑越有点惊慌,——如果时鄞不再接新戏,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时鄞演一次对手戏?
他有一种冲动去亲自问一下时鄞本人的意见,但是电影还没开拍,时鄞忙得没时间回自己的住所,回来的时候,岑越已经要去剧组的摄影棚里准备拍摄。
电影的监制和演员是分属不同的部门,演员完全是归导演管辖,由导演发布任务消息,监制则和制片主任一起,管理拍摄组的员工们的工作进度与质量。
当然,实际操作中,各部门没有那么严格的划分。
再说,时鄞是实至名归的影帝,他要是过来看演员们的表演,宓导欢迎都来不及。
开机仪式之后,第一场戏在宓筠君给岑越和纪峦讲解,他要什么样的情绪和肢体动作之后,就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戏看得人多,时鄞和宓导身边,跟他一起看监视器。
“a!”
宓筠君一声令下,片场所有人禁声。
岑越听到宓筠君的声音,便从家里的楼梯道走下来。他穿着单薄的衬衣,身材瘦削,行动时,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柔韧和弹性。
一楼客厅,岑越没看到妈妈,只有厨房有做菜的声音。
“丞丞,快去把你梁哥叫过来,我再炒个菜,就可以开开饭了!”
岑越往屋外走的步伐,在妈妈的声音响起时,停了停,灯光打在岑越的脸上,只看到他满眼的不耐烦,但是又有对妈妈的话的无条件忍耐。
隔了大概三四秒钟,他才嗯了声音,转了方向,拿起屋内衣架上的羽绒服,罩在身上。
然后垂下眼睫,一把打开自己的房门。
他脑子想着事,也许是不情愿,还是其他莫名的情绪,没看路,一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岑越吃了一惊,身体因为惯性,向后一晃。
一直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岑越猛地抬起眼,纪峦站在屋外弯着眼睛看着他。
他们俩一个在温暖的屋内,一个在寒冷的屋外,目光焦灼在一起。
这是岑越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凝视着纪峦的眼睛,纪峦这一刻的表情是带一点笑意,那笑意让岑越认识到眼前的人此时是梁博崇,不是对他客气礼貌的纪峦。
梁博崇看到冒失又固执、排外的瞿思丞,是包容而温柔的。
然而瞿思丞第一次遇到比他大的同性,会用这种方式对他,他茫然无措,本能的想抗拒,但是又不自觉地靠近。
就像此时,对于瞿思丞的冒失行为,梁博崇还是笑着看他,瞿思丞被他笑得心跳错了半拍,睫毛颤了颤,很快地移开。
这本来是一个长镜头,也是完整的一幕,但是宓筠君没叫停,岑越还要继续演。
他错开脸,扭头朝厨房的方向叫了一声:“妈,梁哥来了!”
瞿妈妈听到了,还是没出场,只有声音飘过来:“来啦,那快帮我招呼一下!”
梁博崇跟进房间,脱下保暖的外套挂在瞿家的衣架上。
瞿思丞仍没有回头看他,正在履行妈妈的交代,招呼梁博崇。他拿起客厅盛热水的水壶,在拿给梁博崇喝水的杯子上,犹豫了一下。
瞿家是单亲家庭,只有他和妈妈相依为命,瞿妈妈负担一个孩子上学,肩上的担子很重,家里的杯子很久没换过了。
一个陶瓷杯,杯口掉了瓷,两个玻璃杯,上面印刷的颜料,也掉的七七八八。
平时不觉得,现在却都拿不出手。
他的手指在陶瓷杯和玻璃上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最靠边的。
他挑好杯子,刚准备倒水。
一支手臂伸过来,拦住他的动作。
“不用倒水,我不渴,来之前,我已经喝过了。”梁博崇的声音从瞿思丞的背后传来。
瞿思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完全没听到梁博崇走过来的声音。
接着,就在瞿思丞沉默的间隙,梁博崇又道:“不热吗?还穿着外套。”
他在笑,瞿思丞的脸顿时涨红,刚刚太慌乱了,他已经忘了脱外套。
“cut!”
宓筠君叫了停。
岑越感觉身后的热度立刻没有了,转过头,是纪峦退后了几步站定,他的助理给他披上外套。
似乎是察觉到岑越的目光,纪峦看过来,笑着道:“小越演得不错。”
纪峦出戏很快,岑越不由呼出一口气,他捂住耳朵,回笑道:“纪老师也辛苦了!”
纪峦对他摆摆手,两人站在灯光下,气氛很好,有片场拍花絮的导演将他们并肩闲聊这一幕拍下来。
宓导将岑越叫过去,岑越便不再和纪峦聊天,就着暖和的戏服小跑到宓导身边。
他看到时鄞也在,眉眼弯弯地笑着和他打招呼:“时鄞哥。”
笑得软乎乎的,跟监视器里那个别扭又敏感的少年完全不一样。时鄞看着他的脸,点点头。
岑越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特别,正要开口询问,宓筠君坐起来,朝岑越招手。
岑越只得把问题咽回去,专心听宓筠君的吩咐。
等岑越听完宓筠君的话,在一抬头,时鄞却不在了身边。他举目四望,在片场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时鄞的身影。
再拍下一条的时候,时鄞还是没出现。
等他拍完今天所有的镜头,回招待所的时候,才发现时鄞房间的窗户里有灯光透出来
原来已经回来了,岑越想。
在他到了自己房门的时候,他把钥匙交给助理,然后拿出手机,朝时鄞的房间走去。
今天他很高兴,时鄞过来看他的现场拍摄。也许可以问问时鄞对他表演的看法?
是不是和上一次对戏相比,有了进步?
他解开手机的锁屏,给时鄞发消息:“时鄞哥,你在房间吗?方便我过去吗?”
时鄞隔了一会儿才回消息。
时鄞:“……不好意思哦,时鄞暂时不在,他有事出去了,您方便待会儿再来问一下吗?”
岑越愣在原地。
他倏地睁大眼睛,看向视线尽头的房间。
时鄞不在房间。
——那现在待在时鄞房间里的是谁?
岑越忽地觉得手脚冰冷,他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转动手指,回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第60章 开门。
快到晚上八点多,制片主任才把他放出来。时鄞虽然拍了十几年电影,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沾手监制的事。
电影幕后需要忙的事,比台前更琐碎,一下子从被别人伺候的爷,化身伺候别人的仆人,时鄞从电影开始筹划便一直在适应这个新身份。
杨睿对他的这个选择,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很有点放手的意思。
《如履薄冰》的前期建组策划,并非易事,宓筠君想要低调行事,他就不能大张旗鼓选角,除了他是投资人之外,也有一些闻声的投资商接触他们,想要参加这部电影的制作。
这些投资商在他们表明拍摄的同性题材之后,部分选择了放弃,也有一小部分仍然很有兴趣。
这小部分仍然有兴趣的才是电影需要的投资商,本来这些接洽的应该是制片人才对,但是制片人一看到时鄞在,便撒开手,让时鄞负责了剧本统筹还有一些需要人脉的工作,他自己跑去当财务,还有后勤工作。
时鄞一直忙了大半年,审核剧本,找摄影组,美术组,找编剧,实地勘景……等等,直到北方进入冬季,下了第一场雪,他们才等到了演员们的就位。
这不,就算电影好不容易正式开拍了,时鄞还是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上午制片主任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过来,他匆忙的看完岑越第一个镜的表演之后,连句话都没说上,就被催走了。
制片主任在电话里说得十万火急的,但是其实,真到场了,也没有太大的事。
批给他们场地的是北城这个小城市的地方官,虽然是地方官,也是地头蛇,制作组怠慢不得。
于是,一场场应酬就来了。
岑越见时鄞忙得脚不沾地,夜夜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是时鄞这段时间却已经把辈子的耐心都用到了酒桌上。
今天也是一个意外,时鄞被制片主任叫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当地的一个官员的女儿是时鄞粉丝,特地把时鄞叫过去,让自己女儿见见。
说是,他的宝贝女儿想跟时鄞要个签名。
时鄞能拒绝吗?
签完了名,那女儿却也不提散伙,就这么漫无边际的聊天,一坐就坐了到晚上,大家一起吃到天黑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时鄞满脑门子官司,他想着今天还剩什么事没做,明天是不是有空去看看岑越的拍摄进度。
太忙了,都忘了看岑越明天拍的是哪一镜。
纪峦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是慢热型,对合作的演员,总是不会有多余的耐心。
如果对方拍摄中出了岔子,纪峦从来不会去提醒对方怎么去演。
之前时鄞就担心岑越感情戏的爆发,要是达不到宓筠君的标准,会不会在片场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