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在外面还要穿着羽绒服,进来之后,就觉得热,他拖了外套交给王晓峰,这才走进来。
作为后辈,又被时鄞召唤而来,自然要乖乖地向前辈打招呼。
“是岑越答应了下午和您一起去片场走一遍戏,这样就不用我上去和您对戏了,我可不想再挨您的白眼了。”女助理笑着道。
时鄞听着女助理的话,视线却停在镜子里,看着穿着戏服的岑越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兆鸾的定妆服装选择的是比较清浅的月白色,银线滚边,专门定制的真丝质地杭绸,颜色稳重,行走间,隐隐能看见衣服上手工绣成的青竹,看起来极为清雅。
岑越身姿挺拔,望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像一弯秋日的湖水一般宁静柔和,看得人心里不由就跟着一起澄净起来。
直到岑越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时鄞才注意到自己看他看了失了神,只听见岑越后半截话:
“……和您先谈一谈角色理解?还是从室内戏开始?”
时鄞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把视线从镜子里收回来,微微侧了脸,看向自己左侧,说:“先彼此熟悉一下吧,对戏的事先放到一边,我看你挺紧张的。”
时鄞睁着眼说瞎话,岑越一张脸哪里能看出紧张两个字,人家淡定得很。
不过,时鄞的地盘,时鄞做主。
岑越从善如流,附和道:“听时老师的。”
时鄞看他乖巧的模样,心说,这小子倒是比我还能装,可造之材。
脸上却一笑,手指了指自己身边,对女助理道:“陈英,给岑越拖张椅子过来,再把暖气打低一点,别把人热到哪儿了。”
说完,又朝着岑越道:“戏服他们也给我送来了,怪厚的,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然文浩然就是求我,我都不来。”
扯淡。陈英边找椅子,边忍住一个白眼,明明是你小看人,结果把自己坑来了。杨睿已经就差宣告天下,你时鄞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但岑越不知道,他看陈英搬椅子,赶紧去帮忙,等坐下来,才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不是很热,这样就很好。”
“真不用?”时鄞怀疑地打量他,“你不要和我客气,我这儿妆还要化挺久,到时候,你脸上的妆化了,还要找人补,多麻烦?”
时鄞妆化了就化了,化妆老师跟着就能补上,岑越又没专门化妆师跟着,补妆还要去求人,受罪的还是自己。
岑越还是摇头,说:“谢谢时老师体谅,不过,我体温偏低,这个温度正好,你看我脸上没出汗。”
时鄞听他这么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仔细盯了一会儿,化妆镜的强光下,岑越的脸上脸毛孔都看不到一根,看得时鄞分外无语。
“这谁给你化的妆啊,”时鄞是那种有槽就一定要吐出来的人,他说:“太浓了,我看,照片拍出来,后期连P图都省了。”
饶是经验丰富的岑越,都被时鄞的直白给弄得有些尴尬,化妆老师还在呢,咱能委婉一点吗?
时鄞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他咳嗽一声,转头对化妆师说:“袁姐,您行行好,可别把我整成这样,我皮肤比较敏感,底妆一闷,就容易出痘。”
他卖着惨,袁姐却只看他一眼,反而转身看了一下岑越的脸,然后回过身道:“这是我徒弟画的吧?我徒弟叫陈思思,还是个新人,剧组让她化浓妆,她就只记得浓了。”
语气里很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岑越连忙道:“没事,袁姐,我觉得挺好的,冬天,这妆也没什么。”
袁姐听岑越的语气真诚,似乎真不在意自己因为底妆太浓,从而引发皮肤问题,便微微笑道:“你脾气真好,不管怎么样,我替思思跟你道歉了。”
定妆照一般都会拿官博放出来,然后艾特演员。粉丝会根据定妆照来评价角色合不合适,说起来,也是很重要的吸粉一环。
岑越现在妆画得一般,对于一个不红的小演员来说,已经算很重的失误了。
难得岑越,还不会怪责化妆师。
“没事没事。”岑越连忙摆手。
剧照现在P图手段高超,早就看不到毛孔不毛孔了,哪有那么多吹毛求疵。
因为这么点细枝末节,就怪罪谁,他现在远远不够格。
时鄞在一边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味,开口道:“袁姐你这话怎么就不中听呢,岑越是脾气好,那我就不好了?”
袁姐长期和时鄞合作过,很懂时鄞的作风,笑着道:“岑越好,你也好,大家都好。”
这话就敷衍意味很浓了,时鄞也不和她多说。
袁姐能被剧组钦定给时鄞,时鄞的团队也同意,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们之间,熟得很。
时鄞的视线又落到岑越身上,岑越也在看时鄞,思考着怎么和时鄞彼此熟悉,两人对望了数秒,你等我先开口,我等你先开口,彼此都很沉着冷静。
得,时鄞的眼睛先酸了,他说:“还不开始?”
嗯?开始什么?岑越发现自己又跟不上时鄞的脑回路了。
“自我介绍啊。”时鄞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不容反驳,“你难道还不认识我吗?”
岑越:“……”
第12章 你果然在跟我演戏。
时鄞看到岑越不可置信瞪圆的眼睛,差点笑出声,这孩子也太好逗了。
“跟你开玩笑的。”他说。
想了想,又道:“那我们就从人物理解开始吧,你演的是兆鸾。我现在就把你当成兆鸾了。”
岑越连忙正襟危坐,点点头,认真地看向时鄞。
虽然岑越一直自诩自己演技不错,但是毕竟没有三大为自己镀金。时鄞跟他不同,他是天赋型演员。
这类演员是如何诠释角色的,说实话,岑越心里十分好奇,他听得尤为专注。
“兆鸾是越尊的师弟,越尊自小拜师,对月华宗感情很深。他是郡主之子,身份高贵,然而虽是郡主之子,但是又不是长子,在家中备受忽视。后来,他因为偶然的机会拜师月华宗的师尊,习得了无痕拳法,在家中崭露头角。成年后,甚至因为一身卓越的武艺,夺得武举,顺利进入了皇帝直接管辖的特务机构。”
时鄞说着,看了一眼岑越,岑越直着腰,听得眼睛都忘了眨,都没察觉时鄞看过来的目光。
“纵观越尊的生平,他是个很霸道的人,郡主之子,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但是同时,他又很要强,很难以忍受被人忽视。试想,那么多混日子的皇亲国戚,越尊为什么一定要作出一番功绩证明自己呢?连他的父母都没这么要求他。这是他自己要求自己的。”
“他对月华宗,有一种归属感,月华尊的掌教给他了父母缺失的长辈教诲,除了感情上的慰藉,月华宗又教给了他一身本领,让他有了立身之本。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月华宗的生死存亡。”
岑越若有所思,在时鄞停顿的时候,自然接上道:“那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屡次三番的帮助兆鸾。兆鸾跟越尊不一样,越尊是从小就加入月华宗,而兆鸾是家破人亡之后,被掌教捡回了月华宗,因为救命之恩,得过且过的在月华宗混起了日子。”
“兆鸾一开始在剧中出现的时候,并不是一开始就做坏事,他出于好心,为了灾民杀了雁山知州,然后因为官府被寻仇,才又提剑杀了钦差。甚至,他初遇男主萧已然的时候,在不影响自己的任务的情况下,反而还出手帮助了萧已然。”
时鄞边安静地听岑越叙述,边暗暗点头。岑越声音条件不错,嗓音清凉、温润,字句发音清晰明了,一听就是下过功夫。
普通人讲话,是很难分辨出自己的发音是否到位,字与字之间的连音、吞音、黏音,司空见惯。
常见的例子,可以听一听一些街头采访,科班出身的主持人讲话和没有接受系统学习的素人,两人一开口,常常被采访人说完,大家都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需要主持人再重复一遍。
“为了灾民杀知州,说明他心有善念,但是他又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杀了官府钦差,月华宗对他的影响也不是一点没有的。”时鄞适当补充。
岑越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他的家破人亡和男主颇似,都是被官场迫害倾轧,受到牵连。不过,兆鸾从心存善念,到最后彻底堕落魔教,而萧已然却因为同样的相似遭遇,继续走向正道……”
“兆鸾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但是和成长环境也不无关系。师兄越尊对他宛如自己的亲弟弟,从小到大,帮他背黑锅不知道多少回。兆鸾因为没有泯灭的善念,做了违背月华宗教宗的事,也是越尊帮他隐瞒。越尊在兆鸾心上占据很大的地位,他临死之前的遗言,也击碎了兆鸾一直以来的模糊坚守。”
说完,岑越停了停,等时鄞的补充。
然而等了一会儿,时鄞都没说话,岑越疑惑地抬起头,撞上时鄞含笑的漆黑眼睛,微微一怔,只听时鄞道:“我到这儿戏份就全结束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岑越还沉浸在剧本分析里,听到时鄞的话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对哦,时鄞比他的戏份还少,越尊的死是铺垫兆鸾后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