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谢非言却能发现这么多细节,指出这么多问题,提出这么多建议。这样的才能,几乎称得上是举世罕见!
若是其它宗门的宗主长老,或许不会这样的能力,毕竟在翻山倒海的力量面前,这点观察的心思和计算的能力似乎不值一提,可是圣火宫宫主却是从微末之身走来的。她非常明白有着这样能力的人能够在人间掀起多大的风浪,为圣火宫做出多大的贡献,赚来多么重要的钱财,救助多少的人。
因此,圣火宫宫主只是抽查了数个问题后,便爽快合上账簿,面露赞许笑意。
“你倒是难得的有能之人!很好,既然你一心投靠,那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圣火宫的外门长老,执掌我圣火宫外门的一应要务……”
圣火宫宫主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很快看到了谢非言面上的难色。
“哦?外门长老的职务你也不满意吗?”圣火宫宫主疑惑问道,“那你所求为何?”
谢非言道:“在下此次前来圣火宫,不为名不为利,只求宫主能传授我《神火补天秘要》。”
圣火宫宫主慢慢皱起了眉头:“你可知这《神火补天秘要》,乃是我圣火宫内核心法诀之一,是宫内重要的弟子在经历层层考核后才能学习的心诀?”
谢非言道:“在下明白。”
“那你可知道我圣火宫自建立以来,只招收女弟子,并且明确规定,不可将男弟子收入门下?”
“在下明白。”
圣火宫宫主蓦然起身,面如冷霜,肃声冷喝:“既然明白,那你还敢这般大胆,向我讨要《神火补天秘要》?!”
这一刻,圣火宫宫主的威势化作实质,如同风暴压下。
沈辞镜与捧着账本的小姑娘在一旁看着,虽然心中明知圣火宫宫主绝不会动手,却也忍不住为谢非言感到心惊肉跳。
但谢非言神态却自始至终都这样平静坦然,从容不迫。
“非是讨要,而是交易。”他说着,“在下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唯有圣火宫的《神火补天秘要》可以救回性命,所以在下愿意为宫主效劳十年,倾尽毕生所学,向圣火宫的弟子传授管理俗务的一切要素,以此换来学习《神火补天秘要》的机会。”
圣火宫宫主冷声道:“《神火补天秘要》乃是我圣火宫不传之秘,又怎是你为我圣火宫效力十年就能学到的东西?你以为你那一生所学,就值得我圣火宫的《神火补天秘要》吗?!”
谢非言狡猾避开了这句喝问的尖锐锋芒,道:“值不值得,要看交易的人如何做想。若是交易的人认为值得,那么哪怕是砂砾换金石,那也是值得。”
圣火宫宫主:“那你认为我会认为值得吗?”
谢非言道:“自然值得。”
“为何?”
“因为宫主您心中有大仁义,大慈悲。”谢非言说,“对于大多修士而言,哪怕他们嘴上说着要匡扶正义、保护凡人,但他们心中却往往将自己与凡人划做了两种人,只将凡人视作自己的财产与牛羊而已;而您,您从不标榜正义,甚至恶名在外,但唯有您真正地看到了‘人’,看到了他们的苦难和他们的存在,甚至也愿意为此付出行动。在下的所学所知,能够为您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在下脑中的这些东西,自然也值得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学习《神火补天秘要》的机会。”
最后,谢非言为这场话语一语定音。
“所以,我们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自然值得。”
空气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圣火宫宫主定定看他,倏尔一笑。
“很好,公平交易。”她坐了回去,声音也和缓下来,“公平,我喜欢这个词。”
四周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圣火宫宫主的话语回温而稍稍缓和了下来。
但冷不丁的,她话锋一转:“但是谢非言,若你做不到呢?若是你学了我圣火宫的《神火补天秘要》,却无法改变我圣火宫弟子的处境、无法挽回我圣火宫的账目呢?到时候你该学的也学了,我就算杀了你,也无法补偿我为你破例、违背门规的损失。这时,你又当如何?”
谢非言依然没有回答这颇为棘手的问题。
他微微一笑,再度狡猾避开了:“那么宫主不妨为我设下三个月的试用期。”
“试用期?”
“没错。在这三个月内,宫主可以将几个铺面交给我操持,若我能将这些铺子的盈利翻个番,那么宫主或许就能考虑将《神火补天秘要》的第一层传授给我。而我若能在一年之内将圣火宫周围的城镇势力重新洗牌,那么宫主或许就可以将《神火补天秘要》的前三层传授给我,以此类推。当宫主什么时候彻底信任了我的能力,那么再什么时候将《神火补天秘要》的全篇传授给我也不迟。”
圣火宫宫主质疑:“你当真能做到?谢非言,你应当知道我不会允许我门下弟子做仗势欺人之事。”
“我自然不会这样做。”
“那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从在下的毕生所学而来。”
圣火宫宫主用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着他,片刻后,她淡淡地哼了一声。
“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我给你一个机会也无妨。”
这一刻,一直暗自紧绷的谢非言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真心的笑来,长揖道:“多谢宫主仁善。”
圣火宫宫主平淡道:“非是仁善,而是公平交易。”
“那我们这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与圣火宫宫主谈话结束后,沈辞镜与谢非言退出了前殿。
前殿内的另一人,那个面善的小姑娘带着掩不住的好奇,就要上来搭话,但殿上的宫主只是沉声一唤,就将这个似乎有些跳脱过分的小姑娘支走了:“澜儿,去将你云羽姐姐唤来,让她安排两位客人住下,还有你的姝姐姐,告诉她,她的弟弟来了,让她过来见见吧。”
被唤作澜儿的小姑娘鼓了鼓脸,怏怏不乐地走了。
沈辞镜和谢非言则来到了殿外,在这没有外人打扰的短短片刻内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而后不自觉地将头凑在一块儿,说起了悄悄话。
“阿斐,我是不是很没用?”这时,沈辞镜的声音有些失落,也有些沮丧,“明明是我劝你来圣火宫的,也是我决定要为你向宫主求情、请求学习《神火补天秘要》的,但最后却是由你说服了宫主,让她给了你这个机会,而我连想要帮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帮,我真是没用……”
谢非言宽慰道:“怎么会呢?小镜子你这般聪明,所欠缺的也不过是时间沉淀的老练罢了。我长你十岁,这才有了更多的思路,若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所会的必然比我更多。”
谢非言是真心这样想的。
在谢非言看来,他本来就比沈辞镜大了十岁,经历又比这个年轻人复杂得多,所以一时间考虑比他周全,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并不值得惊讶,更不至于以此否定沈辞镜的能力。
更何况,沈辞镜愿意为了他而向圣火宫效力,想要保护他的心,就已经足够令他感动了,如果要让这小孩再为他做更多,他却是舍不得的。
——他才是年长的那个人,应该由他来保护小镜子才对啊!
沈辞镜定定看他,原本像是冰雪一样清冽的眉眼慢慢柔和下来,无声一笑,
“阿斐,你真好。”沈辞镜轻声说着。这一刻,他并不为自己的此时的无能为力而愤怒,也没有被谢非言无声的保护之心而感到自尊受挫。“我现在的确还有很多不足,有很多不懂的事、做不到的事……但我不会一直这样的。”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坦然地接受了谢非言的好意。
然后,为这样的温柔爱护倾心回报。
“我会很快长大的,阿斐,到时候,就由我来保护你了!”
沈辞镜握紧了谢非言的手。
他这样说着,也是这样坚信的。
谢非言自然是相信沈辞镜的一言九鼎,也相信这个承诺的郑重。
但这样的话,到底还是可爱居多。
于是谢非言笑了起来,再一次被这个还带着少年气的男主角可爱到了。
“好啊。”谢非言笑着应下,“我等你长大。”
第48章 十年之后
十年后。
漫漫黄沙之上, 驼铃的声音响起,自远及近。
在沙漠中蹑步前行的小动物们,远远便听到了这样的铃声, 也听到了藏在铃声之下的细细的欢声笑语,于是它们很快躲藏起来,伏在沙柳之中,警惕地向铃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而在它们的视线尽头, 一条长长的商队,正蜿蜒前行。
滚烫的风自天边而来,拂过高高低低的胡杨与沙柳,涌入了商队中那巨大华丽马车的幔帐中,将幔帐的声音也吹向了更远的地方。
“……不行不行,澜儿赖皮!我才没有输,我要重玩一次!”
“愿赌服输,云羽姐姐,你就乖乖去晒太阳去吧!”
“才没有啦!飞羽,你来说, 刚刚澜儿是不是耍赖了?”
“……惊羽, 你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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