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算的是:“破局的关键在哪?”
谢怀安已经做好出去的准备,直面铁罩外的风雨。
然而系统给了图像,显出一个在飞速奔跑、怒火滔天的人。
他把心交给了这个人。这是个危险的人,但永远会带来安全与炙热的暖流,融化寒冰。
“等大家都没事了,陛下和我一起去泡药澡吧。”
谢怀安趴在鸿曜耳边笑着吹气,熟练地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放心地窝在鸿曜身上。
休整后,昏暗的东厨。
娄贺浑身绑着染血的布条,正在专注地烧柴,学着熬一碗药汁。
空青穿一身劲装,合上门,冷漠地说道:“你还活着?别笨手笨脚的,把我的壶都烧黑了。”
娄贺苦涩地说道:“睡不着,和凌神医学了手法。为先生煎药赔罪。”
“陛下和先生都不曾罚我们。”
“就是不罚,我才……安稳的日子过习惯了,我甚至没想过会出这种纰漏。若来得人再多一些,陛下也城内被困住,他们就可以着手破机关了。”
娄贺痛苦地捂住脸:“先生要是出了什么事……”
“别说了……”空青打断道,“留活口了吗?”
“只留下两个,其他的自尽了。”
“够了……”空青放松了一些,“陛下说接下来几天不会离开先生,不需要我。我申请了去刑部审犯人。你伺候好先生和陛下,烧水做饭换被褥,有点眼力见。”
“这活儿我熟,但刑老三他们已经去审了,家伙都齐全。”
“他们不行,我来。”空青平淡地说道。
娄贺打了个哆嗦。
东厨平静下来,娄贺犹豫半晌,说道:“你有没有发现,陛下对先生……”
空青道:“你想说什么?”
“不,但是……算了。”娄贺摇头。
陛下从没掩饰过对先生的照顾。这次更是远超了君臣的范畴。
然而后位会一直空悬吗?陛下心有大志,会一生只捧着先生一人?
陛下若是广纳后宫,他会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在又忍不住替先生不平。
娄贺不看好这段感情。
“管好你自己……”空青平淡地说道,“先把渗进来的虫子清干净吧,还有后面的人。”
“主谋应当是那几个宗室……”娄贺道,“宗室一直是个隐患。这次我们也长教训了,以后奇花异草都搜罗起来,关注练武的流派,提防未知的高手。”
空青面色不愉。
“空青姑娘啊,别气了,你我是刀,再锋利也是听从陛下的命令行事。你再气,能把全天下的宗室都杀了吗?”
娄贺说完顿了一下,自顾自想了一想,忽而憨厚地笑了:“也许陛下已经吩咐下去了。”
空青轻哼一声:“我只是先生的婢女,让别人去打打杀杀吧。”
娄贺和空青同时露出了阴鸷,又带着点期待的神情。
第59章 烈焰
顺天十四年九月九日,东郡。
滕王穿着里衣,狼狈不堪地被人从床上揪起。
他惊疑地听着府内的哭喊声,看着奢侈的琉璃窗外燃起的火光。
“来者何人?”滕王勉强地笑道,“孤是个循规守矩的王爷,若是犯了事也得按大景的律……啊!”
揪着滕王须发的蒙面飞鸾卫扯掉一把头发,抬脚踢上滕王心窝。
滕王水府不好,惊吓之间屋中顿时恶臭无比,他无暇顾及这些,看着飞鸾卫的刀尖厉声道:“孤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之间有叛徒,皇帝迟早会把你们都杀了,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何苦为暴君办事!”
飞鸾卫沙哑地笑了一声,挽了个刀花,蹲在滕王身前。
“无所谓,我的刀尖对着我愿意杀的人。让我想想,从哪下手呢?陛下让你们几个兄弟团聚了再死,你得再活一阵才行。”
几日后,昭歌,露天茶摊上。
说书人醒木一拍:“诸位客官您听我说,且道是,行走世间天在看,平生莫做亏心事!”
“这滕王爷、成王爷还有那有西平郡王爷可谓是顶了天的王公贵胄,侵了地、害了人、欺负了那良家大闺女,依旧得按律办了,没有特例……”
滕王袭击神子,在昭歌造出了大乱子。帝王快刀斩乱麻,这一遭连着所有的宗室全部控制起来,格杀勿论。
这是帝王的第二次清洗。
幽云堡将士所到之处,有罪者闻风丧胆。
又有无数豪杰志愿从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组成了堪比天师活死人大军的力量。
说书人讲完,又一拍醒木:“望诸君勤恳做人,踏实做事,血色已尽天晴朗,待看明年稻花香!”
“好嘞,今日就到这儿,有钱的赏个钱场,没钱的谢谢您给的面子……”
百姓听得起劲,解恨地叹道:“好!”
偷儿飞飞听完,跟着叫了一声好,蹭了杯水,在要钱的时候偷摸溜走了。
他回到萧惟深的住处,熟练地翻了墙往下跳。
落了地,飞飞瞪大眼睛,咧嘴笑道:“您回来啦!稀客啊!我的青天大老爷,还以为您当了大官,从此搬到大宅子里去啦!”
萧惟深难得笑了笑:“可找到正经活计?”
“咳,随便卖点力气呗!”飞飞挠头,手开始乱挥,比划着。
“大老爷,有一件事您想必知道,近日这茶馆里老说皇亲国戚。不是先前被砍头的那批假的,是真的!姓都一个姓!”
“继续?”萧惟深耐心问道。
“我就,唉,就挺高兴的。那滕王居然去刺杀仙师,活该他们全都没命!但是吧……”
飞飞犯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声说道:“这皇亲国戚是茶摊上能提的事?您能见着陛下,风声如何啊?别哪天说书的也犯事了没头了,他还帮我找过工呢!”
萧惟深笑了一声:“不怕……”
“真的?陛下……连这都行?”飞飞难以置信。
虽说是好日子要来了,但这也好过头了吧。要说以前是在水深火热里求生,现在感觉走路都能飘起来。
“放心,以后便知晓……”萧惟深道,“飞飞,我即将搬家,你不必老从墙上走,走大门。”
“呃……那,那您搬哪儿去啊?我能去附近做个工!”
“搬去北方……”
“北方?”飞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您,您不是刚升了大官吗,怎么就贬了?”
“没贬……”萧惟深摸了摸飞飞的鸟窝头,“你跟着我也许久了,往后照顾好自己。”
飞飞呆住。
他帮萧惟深收拾起简陋的家当,想着又没贬官,怎么又要搬到远方?
不多时,飞飞明白了。
一队太监打扮的人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通传起一件大事。
昭歌城沸腾起来,人们忍不住上街相互打听着消息,等待夜幕降临。
城郊远离喧嚣的小院子里,香炉熏着淡香,遮掩着血腥气。
娄贺拿着布巾和水桶仔细擦着青石板,时而担忧地望向主屋。
谢怀安正在里面睡着。
若说他们这些练武之人是急风吹不碎的劲草,娄贺眼中的先生就像缠绕着仙气的琉璃。
光是摆在软垫上,都担心冷热不均碎了。
主屋内……
鸿曜陪在床边,点了盏小油灯正在看奏折。
谢怀安早些时候在池塘边歇息,吹了点小风变起了低热,紧跟着被冰霜影响,入了夜又烧了起来。
这些天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
“陛下?”床帐里,谢怀安睡眼朦胧地嘟哝了一声。
“醒了?”鸿曜收好灯,放下折子。
谢怀安听到声音翻了个身,手在被子里胡乱拍了拍:“外面冷,上来嘛。”
鸿曜钻进锦被,试了试谢怀安的体温:“好像好些了,头疼吗?晕吗?”
谢怀安打了个哈欠,把脸埋到鸿曜身前:“还好……”
“再歇息一会,待会起来吃点东西。”
谢怀安点了点头,摸索着抓住了鸿曜的手臂。
“先生?”
“满嘴苦药味……不想睡了。”
“睡不着还是不想睡?”鸿曜顺着谢怀安的发丝。
谢怀安迷糊地说道:“我睡不着……我突然挺担心的,虽然陛下和飞鸾卫们都很厉害……但要是有人放冷箭呢,要是好几个人打一个呢。会不会,就……”
“先生,你怎么还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了?”鸿曜无奈道,“朕才是该后怕的那个,若是先生出了意外……”
“你可别让天下人陪葬,昏君发言。”谢怀安还有些低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没过脑子地说道。
鸿曜被逗笑了:“先生才明白朕是昏君?”
“昏君……哼,那我岂不就是妖妃了……”
“是啊,先生现在还是朕的爱妃呢。”
“啊……都忘了这回事了,咳咳。”
谢怀安动用全部的自制力,艰难地忍住嘴边差点溜出来的话:“既然是爱妃,那陛下就和我做点爱妃应该做的事吧。”
他是个有坚持的人,嗯。
就算只差临门一脚了,死活要熬到鸿曜表态才行……
话说回来,都天天同床共枕了,鸿曜还磨蹭什么呢,等着直接封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