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 他看着他爹的目光里就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哀怨。
宋老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瞅我干什么?说啊。”
善善拉拉他的袖子, 语气雀跃:“伶俜, 你真的不喜欢容停吗?你之前那么说,是在骗我, 是不是?”
他高兴得也太明显了, 宋老伯不禁瞧了他一眼,纳闷道:“这孩子,听见你不喜欢他父亲,怎么还那么高兴呢?”
善善多日来苦苦压抑(?)的暗恋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正是快乐得不可名状的时候,听到宋老伯这么问他, 顿时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对方分享自己无处抒发的喜悦,美滋滋道:
“因为我喜……”
眼看着他就要大大咧咧得说他喜欢自己, 宋伶俜虎躯一震,赶忙大声打断:
“您说得不错,我就是喜欢容停!”
这突兀的一嗓子把屋子里其他两人都唬了一跳,善善即将出口的“喜欢”登时就卡在了喉咙里,宋老伯则不满道:
“你承认就承认, 这么大声干什么?跟我置气?还‘就是喜欢’,你很光荣是吧?我跟你说伶俜,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老父亲说你几句就赌气,你在外头是怎么混的?”
宋伶俜有苦说不出,但是能打断善善的大招,就算是白挨一顿说也值了。宋老伯认为他在赌气,那他就是在赌气的。
他忍气吞声,顺着宋老伯的话说:“我这不是因为您非要在善善面前说这些嘛……”
宋老伯就不高兴:“在善善面前说怎么了?你在教我做事?”
宋伶俜:“……”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你这个人是有多么的糊涂,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宋伶俜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挨训,下一刻,宋老伯却话锋一转:
“没准你看着孩子,就能幡然醒悟了呢。”
就是看着孩子,才绝对不可能幡然醒悟:)
宋伶俜眼角余光瞄到善善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里又起了微光,简直恨不能冲上去捂住他爹的那张嘴。
恰在这时,善善也说:“伶俜,你不要喜欢容停了吧。”
宋伶俜咽下一口老血,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就是要喜欢他!你们什么都别说了,再说就伤感情了。”
善善几度看到了希望又失望,又听他口吻这样生硬,当时就伤心了,赌气道:“伶俜你好讨厌。”
而后便瞪了他一眼,转身跑走了。
宋老伯愣了愣:“他怎么伤心成哪个样子?”
宋伶俜哪敢告诉他实情啊,只能干笑两声:“这我哪知道啊。”
结果这又给了宋老伯挑刺的理由:“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只知道你那个容停吧?”
宋伶俜:“……”
宋老伯拧着眉头,老大不满意地瞅了他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宋伶俜的心猛地一跳,暗想难道老爷子看出什么了?
就听宋老伯道:“他肯定也是看出你那个容停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你还这么死心眼,太失望了。”
宋伶俜:“……”这也行?
宋老伯指指点点:“宋伶俜啊宋伶俜,你几十年是活到牛肚子里去了吧,你连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比不上啊!”
宋伶俜:“……”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微笑好了:)
终于,宋老伯训够了,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我真是懒得管你,你走吧,看到你就烦。”
宋伶俜也已精疲力尽,目光涣散,闻言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蔫蔫地告退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地,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忽然想起,草,他明天就要走了,可他还没跟他爹说呢!
他一拍脑门,只好重新披上外套,回去向宋老伯报备。
然而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就渐渐地迟缓了起来。
这,容停现在人可是已经走了的,明天也不知会有什么人来接他和善善。但不论是什么人,搁宋老伯眼里,只怕都只会显得敷衍吧。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女儿多年前和一个野男人生了孩子,还把孩子带回来独自抚养。多年过去,那野男人终于出现了,说要把他女儿和外孙带回夫家,结果却特么的,自己先走了,只让属下来接。
——光是想想拳头就硬了好么!
虽然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女儿,但眼下处境,性别真不是大问题。
倘若宋老伯只是冲他发火也就罢了,怕就怕他爹一怒之下不让他和善善走了,到时容停的人找上门来,他爹要是怒气上头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天鹤宫,是好得罪的吗!
而且要是到时候他爹让人和天鹤宫的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打赢了,得罪容停;
打输了,当场GG。
别看宋老伯教训他的时候中气十足的,但也不是什么高手,哪里经得起天鹤宫的人折腾啊。
宋伶俜打心眼里不愿意让宋老伯和天鹤宫的人起冲突,而按照事情发展趋势,宋老伯若是知道了,就必定会和那些人起冲突。
那要阻止,就只能干脆让他们别见面了,
要不就先斩后奏……吧。
他心里还在犹豫,然而身体已经非常诚实地转了方向,嗯,还是去看看善善吧。
善善正躺在被窝里生闷气。
宋伶俜敲了敲门:“善善,睡了吗?”
“还没有。”善善的声音闷闷的,“但是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
宋伶俜好脾气地说:“我一会儿就走,我就是来提醒你,明天咱们就要走了,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善善一挣而起,匆匆下床穿鞋开门,狐疑道:“走?去哪儿呀?”
宋伶俜莞尔:“去天鹤宫,你忘了吗?”
善善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要去找你的容停?”
宋伶俜一愣,本能地觉得善善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一些,正要开口询问,善善却已怒气冲冲地关上了门,恨恨道:
“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才不要去。”
宋伶俜无奈:“善善……”
善善捂着耳朵大声说:“我听不见!”
“善善,别任性。”宋伶俜又敲了敲门,温声道,“你父亲不是已经和你说好了吗?”
“谁和我说好了?”善善又气冲冲地一下打开门,明眸里闪着怒火,“你那么喜欢他,你要去找他,那你就去找好了,还带上我干什么?”
宋伶俜回过味来,奇道:“怎么,容停没和你说吗?”
“他才没有。”善善说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想让你去,你想去,你们俩郎情妾意,有我什么事啊。”
这怨气也太冲了,宋伶俜着实没想到,容停要接善善去天鹤宫,居然都没跟当事人说一声,这也太奇怪了,大boss不像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啊。
但他也没时间细想,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善善:“怎么会没你的事呢,你父亲就是想让你回天鹤宫才过来的。”
“那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能和心上人双宿双飞了。”善善委屈极了,“他让你去你就去,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宋伶俜听得冷汗都要滴下来了:“善善,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你喜欢我,知道吗?这样是不对的,我希望你能慢慢想清楚。”
“为什么不能?”善善非常想不通,“你又不是我的娘亲,我有娘亲的,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宋伶俜倍觉无力:“因为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你喜欢容停还不是没有结果,他一次都没来……”善善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又低落了下去,“哦,不对,他已经让你回天鹤宫了,你已经等到结果了。”
宋伶俜:“……”
善善难过地说:“恭喜你啊,伶俜。”
宋伶俜简直尴尬得想撞墙。
可是他不能。
不仅不能,他还要顺着这话劝说善善:“既然这样,善善还是……”早点放下吧,真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啊!
谁知善善却说:“既然这样,我也要等伶俜十八年。”
宋伶俜:“……”哈?
“伶俜等了十八年就等来了好结果,那我要是等伶俜十八年,是不是也可以?”
“……?”宋伶俜虚弱地说,“应该不可以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善善说,“也许十八年后伶俜就不喜欢容停了呢。”
他酸极了:“他不就是比我年纪大,比我更早遇到了你。”
宋伶俜看着他渐渐明亮的眼睛,觉得头皮直发麻,咬牙道:“十八年后我也会继续喜欢他的。”
你趁早死心吧小祖宗!!
“那我不管。”善善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我要等你十八年。”
宋伶俜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十八年!不如一刀鲨了他!
他垂死挣扎:“还是不要了吧善善,你还这么年轻……”
不要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他身上啊!
“伶俜说得对。”善善接过他的话,“我还这么年轻,一定可以等到机会的。”
宋伶俜奄奄一息:“我不是这个意思……”
显然这句话善善是没有听进去的,他已经重拾了信心,又恢复了活力,目光明亮地望着宋伶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