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沈文青手上拿颗药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沈文青见他吃了药,唇边笑意更深,又从马背上取出一壶水,同样递给他。
秦勉有些迟疑,这该不是这人喝过的水吧?
沈文青像是知道他想什么,立马道:“这是备用的,我没有喝过,放心吧。”
秦勉抿唇,看到他马背上还有一壶水,选择了相信他,接过水喝了几口。
清凉的水喝下去,火辣辣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不少。
秦勉看到沈文青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关切,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这人的态度,难得的有些心虚,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说清楚才行。
不过他刚缓过气来,秦姨和蓝叔还有沈文青带来的车队就跟了上来,便准备等到了彩石镇再说。
因为路上很顺畅,一行人顺利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彩石镇。
彩石镇因为盛产龙须花,每到龙须花成熟的季节,这个镇子就会热闹起来。
沈文青的时候,发现镇上的三家酒楼都住满了楼,沈文青最终花钱租了镇上一个大户的别院。
别院是个三进的院子,共有十来间房,住沈文青和秦勉两伙人绰绰有余,就是价钱有点贵,不过不管是沈文青还是秦勉,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也就无所谓了。
别院里有主人家种的青菜,还养了鸡鸭,租下来的时候已经跟主人家说好,他们可以动里面吃的东西,等退房的时候清算就行。
主家也不怕他们跑,因为他们付的押金很多,就是把东西吃完了就走,主家也还是能赚不少的。
秦姨和蓝叔很快做好晚饭,沈文青和秦勉一桌,其他下人一桌。
吃饭的时候,秦勉时不时打量沈文青,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文青问他,他就摇摇头,说等一下再说。
沈文青闻言,也就不再多问,安安分分地吃饭。
饭后,秦勉把沈文青拉到后院,严肃着一张脸道:“沈文青,我跟你说,别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为何?”沈文青不解地看着他。
秦勉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但他还是狠下心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娘是做什么的,等你知道了,你就后悔曾经有过想娶我的想法。”
“你不就是凶了点,喜欢打人了点么,这个不算事,我很抗揍的。”沈文青老神在在道,“至于你娘是做什么的,你是你,你娘是你娘,我为何要后悔?”
秦勉见他一点也不在意,不由有些气急,深吸了口气,一咬牙,直接道:“我娘是怡红院的头牌,我十三岁之前,压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我也是怡红院长大的,这下你知道了吧!”
说完他转身,没再看沈文青。
那种震惊又鄙夷的眼神,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多看一遍。
沈文青却一点都不意外,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温声道:“我知道,我叔叔跟我说过,但我觉得,你是你,你娘是你娘,而且我叔叔也说了,你娘会到那种地方,是有苦衷的,你不必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在哪里。”
秦勉愣住了,片刻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沈文青叹了口气,握着他手更了些,继续道:“叔叔虽然没告诉我你是哪里的人,但跟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还跟我说了,若是我介意,就放手别烦你,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不想错过。”
秦勉眨了眨眼,眼睛遏制不住地变得模糊。
沈文青听到他细细的抽泣,有点想抱着他安慰,又觉得这样会太唐突,拉着人家的手已经有些过分了,就站在原地没动,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秦勉吸了吸鼻子,没说话,直接夺回自己的手,转身跑回房去了。
沈文青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长长吁了口气,慢慢跟着走了回去。
回到前院,秦姨就走过来问:“沈大夫,你和我们家公子说了什么,他怎么哭了?”
沈大夫该不会欺负自家公子了吧?
“没事,他会想通的。”沈文青其实有点把握不准秦勉的情绪,但怕秦姨多想,就还是笑了笑道,“秦姨,我熬份甜粥,你一会儿给你家公子端过去吧。”
秦姨心道这才刚吃完晚饭,怎么就到夜宵了,我家公子会不会吃坏肚子?
但看着沈文青认真的模样,到底没拒绝,大不了一会儿让自家公子少吃点。
沈文青虽然曾在神仙谷做学徒,但那时候也是有小厮伺候的,因此他并不需要做什么粗活,顶多就是煎一下.药,煮粥他是不会的,好在煮粥并不难,在秦姨的指导下,他煮出了一锅有模有样的甜粥。
沈文青怕秦勉不好意思,煮完粥就回房去了。
秦姨端着粥敲响了秦勉的房门。
秦勉是练过武的,如今暂住的房间离厨房又不是很远,他自然是听到了沈文青的话。
明明他该开心的,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曾经的种种,越发觉得委屈,甚至贪心地埋怨沈文青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强人所难,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就是禁不住这样想。
好在他向来懂得如何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在秦姨敲门之前,他就调整好了心情。
开门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出来是哭过的样子了。
不过还是有些异样的,他难得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把粥喝了。
粥很甜,甜到发腻,但他却意外觉得很好吃。
第二天,秦勉再见沈文青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躲,但他很快就把这个苗头压了下去。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呆子,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你再等等我吧,一年后给你答复。”
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放得下江翼,若是心里装着江翼,却跟沈文青在一起,伤害的是沈文青。
这样的人,该好好护着,哪能伤害呢?
沈文青原本没敢抱什么希望,闻言不由得眼神一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我等着绵绵了!”
“我先说好,我不敢保证一年之后会答应你,你……别抱太大希望。”秦勉抿了抿唇道。
这人傻兮兮的,要是不说明白,说不得就当成另一种意思了。
沈文青被泼了一盆凉水,也不在意,笑着道:“我知道,但有希望就很好了。”
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加上出身好,沈文青觉得自己有无限的自信,让秦勉在一年后眼里只有自己。
秦勉被他的反应噎了一下,想刺他几句,但看着他眼中溢满的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今年彩石镇的龙须花开得很好,沈文青收购到了一批质量很好的龙须花,同时年份足够的龙须草也收获了不少,他还带着护卫到彩石镇附近的山林里走了一圈,得到了不少珍贵药材。
半个月的彩石镇之行,可算是收获满满。
当然,最令沈文青开心的,秦勉跟自己相处时,越发自在了,不怎么再闹别扭了。
秦勉在沈文青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调养下,身体也好了许多。
“可惜彩石镇没有百年人参,要不然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好了。”沈文青再次给秦勉把脉,开心他身体好转不少的同时,也有些遗憾。
“百年人参哪里是这么好得的?现在这样挺好的。”秦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两年都习惯了病痛缠身,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他挺满足的。
沈文青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心里却下定决心要好好找。
一年时间一晃而过。
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有着耗不尽的精力,每日给病人看病,还不忘来秦家看心上人。
秦勉嘴上不说,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沈文青相处,有时候一天到晚就等着沈文青来,看到他就高兴,看不到他就失望,他已经一连好几个月,如果不是刻意想起,都不记得江翼这个人了。
然而等快到约定好的一年之期的时候,沈文青却好几天不见人影。
秦勉在难过恼怒之余,也忍不住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姨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道:“沈大夫听说隔壁芙蓉县有人挖出来一株百年人参,专门到哪儿去准备花重金买回来呢,公子放心吧,沈大夫心里可都想着你呢,哪儿会这么容易变心?”
秦勉听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沈文青那么好,他也该学着信他才是。
沈文青去芙蓉县去了八天,第八天傍晚才风尘仆仆地回到陌水县。
回到陌水县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厮去跟家里人报平安,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秦家。
秦勉这几天除了偶尔去仁心堂看看沈文青有没有回来,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呆着,沈文青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话本,听到小厮通报说沈文青来了,连忙放下书冲了出去。
等见到人,他又连忙顿住脚步,故意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抱歉,绵绵,我没能找到百年人参。”沈文青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
“傻子!”秦勉怒瞪了他一眼,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他冲过去抱住这个他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抱怨道,“找什么百年人参,离开那么久就不知道让人报个信吗!”害的他好几天都没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