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得解决,羽光忠正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靠着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付丧神,于是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溜去仓库一趟。
他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他老师:“喂,要是我再给你一些我的血液,你会不会变得更强大?”
“请叫我老师。”缪宣翻了一页,“很可惜,我也不知道——这里错了,你多算了一位数。”
羽光忠正一瞅,发现他果然算错了。
“啊?老师?……我最讨厌老师了。”他低头重新算,但嘴里不停,“我还是想叫你‘龙枪’。”
“称呼你可以随意。”缪宣拉出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这个写完后我们就要练体术了。”
“体术!还有这个课程!”羽光忠正眼睛亮了,他忍不住抬头看着缪宣,“什么样子的?是那种一拳就能杀人的吗?还是说是那种‘功夫’?”
小混混早就厌烦了文化科,恨不得立刻开始武艺修行。
“很可惜,并不是”缪宣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继续算,别停。”
羽光忠正被迫低头:“知道了知道了……我算好了。”
缪宣检查完毕后收起了桌椅,在少年兴奋的视线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羽光忠正在内心缓缓挤出一个:?
缪宣:“除了体术,我还要教你匕首,但是在这里你只能学会技巧,等到你醒来后还需要一遍遍练习。”
“等一等、等一等!”羽光忠正抬手制止,“你不是说要教我体术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要教你的体术也只是教你怎么逃命,匕首才是真正给你防身的。”
羽光忠正仍然不能理解,甚至还有点小嫌弃:“可是为什么是匕首?这种阴人的东西,我要用的武器不应该是你‘龙枪’吗?为什么是这个小东西?”
“很遗憾,因为你现在只能拿得动它,匕首也是最适合你体型的。”缪宣戳破了他的错觉,“而且……我的主人只有姬君的浅川家。”
“就算你日后力能扛鼎,我也不会是你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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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光忠正从睡梦中醒来,周围还是昏暗的小房间,浓郁的熏香让人喘不过气,侍卫的影子倒影在纸窗户上。
他的被褥边放着冰冷冷的食物……侍女只会在下一餐送餐时更换上一餐的东西,哪怕它们放置了一整晚。
羽光忠正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觉得一股愤怒和委屈挤在胸膛里。
什么啊!什么叫“就算你日后力能扛鼎,我也不会是你的武器。”——怎么会有这样的枪?难道他不是他的血液唤醒的吗?虽然他真的不是这个时代浅川青的儿子,但是他的母亲也是浅川青啊?!
那他干什么还要教他?
羽光忠正思来想去,悲伤地发现龙枪愿意教导他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他这幅身躯,二则是那个人在后田的宁宁公主。
要是龙枪在宁宁身边苏醒,他怕是想尽了办法也要显形去保护人家,才不会说出什么“我的主人只有姬君的浅川家”!
羽光忠正从小到大霸道惯了,就算他只是孤儿,那也是打遍了千绯樱町周围地带的小霸王。
龙枪所说的道理都他懂,但他就是不开心。
他抬起自己的柔弱的小手掌瞅了又瞅,良久后还是叹了口气。
龙枪说的都是对的——他太弱了,可能连铁匕首都拿不动,更跑不了几步。
羽光忠正从被窝中爬出来,他环顾房间,最终在角落找到了空荡荡的木架子,这些架子原本应当是用来放置刀的,重量不轻。
他走到架子边,按照龙枪所教导的方式开始热身。
等着吧,等到他真的力能扛鼎那天,龙枪一定会求着要认他当主人!
不过话说回来,力能扛鼎是什么意思?
羽光忠正:……
羽光忠正含恨抹了把脸,继续他的基础训练。
孩童的身体孱弱不堪,一套动作就足以让他汗流浃背,羽光忠正沉默地一遍遍重复着龙枪教他的东西,直到他的身体实在无法承担才停止了动作。
羽光忠正死狗一样躺在被褥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悄悄地进入房间,更换了食物和尿壶。
羽光忠正看着天花板,一时间竟然有些庆幸。
没有人会在乎犬千代,陌生的侍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交流,假如没有龙枪般强迫式的教导,他可能会被这种压抑封闭的环境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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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光忠正又一次从教学梦境中离开,被室内浓郁的味道弄得有些反胃,要是他一直待在这房间里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不是有龙枪的金色海洋在对比么……
小男孩的一切生理活动都要在这个小小的区域内进行,小房间里的味道神似长久不清扫的动物园,这对嗅觉越发敏锐的羽光忠正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龙枪的闷头补习班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灵魂,犬千代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越来越健康了。
羽光忠正自己的感觉最直观,曾经他做几套训练就动弹不得,而现在却能坚持一小段时间而不累趴下。
这一日羽光忠正正缩在角落里默写龙枪刚灌输给他的东西,他们的内政教学已经告了一段落,现在开始的□□分是羽光忠正更感兴趣的兵法。
从前他以为战争就是更大型的群架,但没想到这里面的门道竟然这么多。
也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响起了久违的脚步声。
嘈杂的人声传来,羽光忠正压抑着恶心把自己埋进了被褥。
“快把门打开!”一个女声在下命令。
于是紧接着侍女们就推开了门,春日的阳光终于照进了这个饲养院一样的小部屋,羽光忠正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被众星拱月的贵妇人。
很有时代特色,涂黑的牙齿和拔光重画的眉。
贵妇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她优雅地用扇子遮挡着口鼻,双眼中是掩饰得很好的厌恶。
“你们真是太不称职了。”她用着所谓的雅音,慢悠悠说道,“怎么可以这样苛待我的小儿子?快将他带出来,给他换一身衣服——不,先清洗他。”
“快一些,夫君要见他。”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寒刃映绯樱五
羽光忠正:来嘛枪枪!认我当主人啊!
羽光忠正就这样被推搡着清洗了一遍身体,穿上了不合身的熏香衣袍,又在一堆侍从的手忙脚乱下被带了出禁闭的小院子。
这是羽光忠正第一次进入津前家的本丸,他像是个垂线木偶一样被摆弄,但是他敏锐的记忆和五感却让他牢牢地记住了周围的道路。
以及,每一个侍从的面孔。
带着侍从来的夫人正是津前大名的正妻,也就是那个津前大公子的亲妈,津前家和与羽光家是有联姻的,这一代的津前大名逝去的生母就是羽光家的女儿。
也就是说,津前大公子的祖母,这位夫人的婆婆其实是羽光家的姬君。
然而这又如何呢?这个时代礼崩乐坏,不仅仅是下克上的风气蔚然成风,还加上了兄弟反目、同族相残,区区一个外嫁逝世的老妇人,谁也不会记住她。
羽光忠正被带入了天守阁中的会议室。
这种地方他只在大河剧中和犬千代的记忆中见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样本。
纹饰古朴的叠敷铺满了会议厅的地面,墙壁上绘着苍劲的松树,幽幽的熏香又到处都是,灯架依次排放在各个席位间。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戴着公卿高帽的中年男人,他的下手则贴着墙壁坐满了依次排开的属下,那个给他清洗的夫人不在场,但那个讨厌的大公子却坐在父亲身边。
只见各色铠甲胴兜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粗野的歪瓜裂枣挤在这些铁片里,有人高深莫测地微笑,有人难掩面容上的嘲讽,更有人竟然潸然泪下?
好一副众生百态。
可算是叫羽光忠正好好开了一次眼。
哭得最大的声的人是个老者,他看到羽光忠正那叫一个激动不已:“小公子!您安然无恙!”
像是为了配合他,其他几个哭泣的人也开始发泄一样纷纷哭叫,什么“不愧是忠信公的独子”,什么“出羽后继有人”……
得了,这几个都是出羽国的老臣吧?或者出羽国的大族使者。
犬千代早就死了,这群人还过来干什么?
羽光忠正兴趣缺缺地转开视线。
他可不在乎这个时代的规矩或者世情,他只认结局:犬千代死了,而这群人一点忙都没有帮到。
他们拜羽光忠信为主公,起到的作用却还不如说着“我只为浅川家效忠”的龙枪。
羽光忠正不动于衷地看着他们,这帮老臣也是哭声渐止。
“诸位也见到了,我不可能亏待忠信公的独子”端坐在上首的大名傲然道,“忠信公与我本是族亲,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犬千代,来啊!坐到我身边,坐到你兄长的身边!”
于是立刻有侍从推托着羽光忠正向前,他们的手臂牢牢掐在男孩的肩膀上,痛得羽光忠正趔趄了一下。
羽光忠正心里骂娘,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被带到津前国的大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