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来豊州前,没给过你什么吗?”
殷南吓一跳,以为有人要乘她不备闯门,下意识张开双手,见是墟,神色稍定,“什么呀,他来豊州前哪里料得到会有这么多事情,深谋远虑又不是未卜先知,要是有法子,我还会像神经病一样瘫在门口吗?”
墟若有所思:“不是这个意思,不一定算计好的,有可能是备着,未雨绸缪也不一定……”
“未雨绸缪个屁啊,那才什么时候,他就……”殷南忽然话音一顿,倏然坐直了身子,想起什么似的,瞪圆眼睛,“他让我盯着灵宥……对了,上次侧峰昆仑弟子放血而死之事,他给过我两个地址……还有口供!”
墟道:“不止如此,师挽棠今天如此失控,说明他跟灵宥早有牵扯,按沈晏的性子,不可能没察觉,肯定有所准备。”
殷南终于想起,恍然:“小意!”
师挽棠枯坐房中,仿佛坐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样的情绪下,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意义,只记得自己抬起头来时,外面天色昏暗,所有光亮都没有了,连月色都没有,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眨眨眼,本能将身体蜷缩起来,好久没发作过的幽闭恐惧慢半拍到来,手腕瞬间发起了抖。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很用力地将自己环抱起来,两手相互抓紧着,忽然触到袖间一个小小的硬物,拿出一看,是殷南前几日给他的小铃铛,据说能联系沈晏。
想到沈晏,他忽然觉得心尖儿狠狠给人攥了一下,压抑许久的悲痛、难过、苦楚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攥着铃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哑声开口:
“沈晏……”
屋外的喧嚣争执不知何时停了,屋内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的略带哽咽的倾诉。
“我今日,见到了阿爹阿娘,我阿娘是个温柔和善的女子,爱穿素色的衣裳,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我阿爹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他英武极了,背总是挺得直直的,像是有天那么宽,他们都很疼我,平日不苟言笑的阿爹见到我,也会笑眯眯地给我喂糖……我、我好像、我好像真的从小就爱吃糖……”
“我家特别大,不像十方鬼殿一样冷清,有很多人,他们有的会做饭,有的会梳头,有的会煮茶……院子里还有个很大很大的池塘,每到夏天,里面就会结出很多莲花,莲花没了便吃莲藕……”
“好多年了,这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其实这也不是我想起来的,是那个叫齐朗的混球给我看的……如果你知道这些,说不定会骂我,那便省了吧,骂我的话烂在肚子里就行了,我一句都不想听,我知道我今天很冲动,但我、我控制不住,晏晏,灵宥……灵宥他是我叔父……”
他停了半天,说了一句:“我今天将他杀了。”
“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也别问了,我暂时不太想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沈晏。”他忽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将铃铛抱进怀里,心力交瘁地呢喃道:“你听到没啊,这种关键时刻,你人在哪呢……”
“听到了。”
耳畔忽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句回答。
师挽棠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眼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但紧接着,是更加清晰,更加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抱歉,我迟到了,但愿还能安慰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欢天喜地,灵宥也狗带了感谢在2020-11-06 15:15:04~2020-11-07 17: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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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异变再生
“……”
师挽棠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看着沈晏的身影逐渐浮现,熟悉的眉眼依旧含笑,夜明珠的光华将一隅映亮, 来人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炼狱的风沙将他身上的冷檀味吹散, 却裹挟着另一股炙热滚烫的气味。
“我来晚了, 我的殿下。”
“沈、沈晏?”
师挽棠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他迟疑了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朝沈晏伸出手, “……抱。”
沈晏心软成一团,立刻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躯体相贴的那一刻, 久违的亲昵感潮水般翻涌上来, 师挽棠揪着他腰间的衣衫,柔和的气息将自己整个裹住, 他终于从这样紧密的拥抱中找到一点真实感,先前厮杀那么久, 只觉得累,这会儿抱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沈晏,忽然眼中酸涩,怀揣着一腔热腾腾的思念, 和复杂而微妙的依赖感,马马虎虎寻到唇齿的位置,一股脑将自己送了上去。
沈晏被他撞了一下,本能扶住他的后脑, 旋即发现他既粗鲁又毫无章法的举动,心中暗叹,想道:幸好出来时简单洗漱了一番。
唇舌交抵,他耐心地勾勒着对方口腔的形状,将那些饱含爱意和思念的津液通通吞下,师挽棠今夜格外鲁莽,像是生怕他再跑了,一点也不肯退让,被亲得气都喘不匀了,还要不依不饶地往沈晏身上凑。
“呼……”沈晏稍微让开,给他喘口气,师挽棠跨坐在他身上,湿漉漉的嘴唇贴着他的后颈,“沈晏,从今往后,我真的没有家了,你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活到我死,你才许死,听到了吗?”
他声音哑哑的,即便没有哭,也被迟到的真相害得胸口憋闷,翻滚的情绪交错着缠在喉口,语调嘶哑又哽咽。
沈晏力道加重,将他摁向自己的怀里,轻轻咬了一口他凸起的喉结,低笑:“嗯……那你要活久一点,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干呢……”
仿佛有火星砰地点着,案台上的花儿颤颤巍巍地露出一点羞红的蕊,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衬着墙上起起伏伏的影子。烛火未生,只有夜明珠单薄的一点白光,床褥从平整到皱巴,渐渐乱作一团,空气中氤氲出浓烈滚烫的气息,影子交叠在墙上,交颈鸳鸯般纠缠着。抵死纠缠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沈晏朝窗外一望,竟然已经有熹微的晨色探出天际。
他低头看了看,见师挽棠大汗淋漓地闭着眼,想他是睡着了,正要起身弄些干净的水擦洗,手腕猛地被扣住。
“去哪儿?”师挽棠侧过脸,半梦半醒地问他。
他实在无奈,俯身亲了亲师挽棠的额头,“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洗一洗,睡吧,我很快回来……”
师挽棠扣着他的手腕,睁开一双困倦的眼。
“不洗,你不许走。”他将沈晏拉回来,胸背相贴,两腿一卷,拖着沈晏往自己方向靠近,闷哼一声,“不许走,就在床上呆着,我现在还觉得是做梦呢,你敢走试试?”
沈晏低低笑了一声,去亲他光滑的侧颊,“不走,今天没有别的事吗?能不出门?”
师挽棠哼唧道:“我管呢?反正我不想出门,他们指定要问我罪,不想见他们。”
“那在床上待一整天?”
“嗯哼。”
“浑身黏糊糊的,你不难受啊?”
“你在就不难受。”他忽然想起什么,倏然回头,“你嫌弃我?”
沈晏:“……不敢。”
师挽棠用死鱼眼盯着他,噼里啪啦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一身臭汗脏污,沈晏你太过分了,这是对我人格和尊严的双重侮辱……”
“啊行行行!不洗了!。”沈晏坐直身子,生无可恋,“咱俩今天一起臭掉,谁也别看不起谁啊。”
“……”师挽棠静默片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单手支颐,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晏,眼睛弯弯的,声音有些软,“你真的回来了?”
“在你面前的是个假人,谢谢。”
师挽棠扑过去咬他,“假的沈晏,唔……那咬起来应该不疼吧?”
“假人也是人,有没有人权?唉……疼疼疼。”
师挽棠于是松了口,抱着他的脖颈,低低倾诉:“你终于回来了……”
沈晏摸摸他的后背,安慰:“我知道,发生了很多事……都过去了。”
虽然师挽棠声称要在房内呆一天,但他们最终没有实现这样的梦想,天刚擦亮,屋外嘈杂声骤起,殷南火急火燎地来敲他们房门,“哥,殿下,出事了!!!”
如花大半夜裹挟着一身火光在宗门上方游了一圈,沈晏归来的消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师挽棠一宿没睡,正是困倦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抓紧了沈晏的手。沈晏低声道:“殷南来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师挽棠闭着眼睛默然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旋即他抱着沈晏胳膊,在上头狠狠一咬,落下一个深深的牙印,才道:“唔……滚吧。”
沈晏摸着牙印,简单披了件衣裳,打开房门。
看见他的那一刻,殷南下意识摒住了呼吸,恍然隔世地盯了他半晌,好片刻才松懈地舒了一口气,眼睛眨了眨,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红了眼眶,“通道……十方山那边,出、出事了。”
沈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辛苦了,十方山怎么了?”
殷南吸吸鼻子,快速整理好情绪,“有人动了我留在十方山的实验室,今早留守在附近的巫族人来报,说十方山上空,出现了一个三丈左右的黑洞,见人就吞,昆仑驻守的人正赶过去,但我觉得不对劲,那黑洞有点像联结通道强行扩大引起的空间紊乱,如果非天然存在,那一定跟齐朗脱不了干系……”